第19章 病院夜話

璃音一邊吃著自己清淡的病號餐，一邊怨念地看著某章魚在旁邊對著甜點大快朵頤。

某章魚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便抬起頭來一臉壞笑，“不行呢，鶴見同學只能吃自己的。”

“我、我又沒有想吃那些！等我好了每天都能吃！”璃音急忙反駁。

“那就快點好起來吧。”某章魚溫柔地凝視。

璃音臉一紅，立刻低下頭繼續扒飯。

“好了，為師這就回去了，鶴見同學早點休息吧。”

一切安排妥當後，殺老師起身準備離開。才剛邁出一步，衣襬就被人拽住了。他回過頭，璃音正用被子蒙著腦袋，只伸出一根胳膊。

“……我怕。”被子中傳來微弱的聲音。都怪不破以前給她講了好多醫院靈異事件，她現在滿腦子都是什麼“停屍房的啃屍聲”、“沒有腿的鬼護士”一類的東西。

“什麼？”殺老師沒有聽清。

“唔……”哼唧了一聲，璃音慢慢扯下被子，露出了腦袋。她蹙著眉，雙頰有些泛紅。那雙黑曜石般的眼睛滿是委屈的神色，一派楚楚可憐的模樣。

“……一個人在這裡，我有點怕。”她猶豫地開口，聲音變得軟軟糯糯的，讓人突然記不起她高冷的腔調了。

“……呃，害怕一個人嗎？這可如何是好……”殺老師的臉上頓時升起兩朵紅雲。哼，還好他自制力夠高，沒有變成粉紅色。不過看著這樣的孩子也完全不會想到羞羞的事情呢。

璃音眨著可憐兮兮的眼睛望著他，“可不可以留下來陪我……”

“留！留下來？！”殺老師驚慌地喊了出來，身體卻誠實地變成了粉紅色，還在扭來扭去。

“……”璃音看著這個沒有節操的傢伙，頓時冷下臉把頭扭向了另一邊，“晚安，記得給我關門。”

“忸呀！不是鶴見同學想的那樣！”殺老師慌忙瞬移到另一側，哭喪著臉道：“請務必讓為師留下來！”

璃音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明明是她在拜託，為什麼反過來了……

“鶴見同學~”某章魚還在殷切地望著她。

“咳、”璃音移開了視線，紅著臉小聲回道：“真、真沒辦法，那就聊會兒天吧，反正我還不困……”

她真的……真的……

拿這隻章魚一點辦法都沒有。

……

夜色漸濃，一彎新月懸在夜空。病房中的燈光已經亮起，白色的光線下，光與影刻畫得異常鮮明。

璃音倚在床頭，輕聲講著“勇者與魔女”的童話故事。

勇者為討伐魔女來到森林深處。他尋到了魔女居住的破敗木屋，此刻卻空無一人。

簡單地巡視後，他注意到掛在牆上的一家三口的照片，以及桌子上的裝訂書。書的邊角有些舊了，似乎常被翻閱。意外的是，它僅僅是一本手繪的童話書，講述了哭泣的小女孩與魔法使有些浪漫的相遇。

勇者走出屋子，碰巧遇到了正要回家的魔女——正如牆上的照片中一樣，一位穿著布衣的、再普通不過的少女。

猶豫不決的勇者回想起村民多年的養育與臨行前對自己的囑託，狠下心刺死了少女。

他也隨之失去了意識。

回過神時，勇者發現自己的布衣變成了陌生的襯衣西褲。

他試圖離開森林，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出口。

他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哭聲，只見蔥綠的草坪上坐著一個小女孩。

他不由得走上前問：“小姑娘，你為什麼在這裡哭泣？”小女孩抬起哭花的小臉，抽噎著說：“因為一個人好寂寞。”勇者吃驚地發現小女孩竟與魔女的長相十分相似，而很快他又意識到，自己被改變的衣飾以及他們方才的對話也與魔女家中那本童話書的內容如出一轍。感受著體內湧動的陌生力量，勇者突然醒悟：是魔女臨死前用僅剩的力量創造了她所期望的童話世界，在這裡她是普通的小女孩，而他是魔法使。

“雖然我也是一個人，但我完全不覺得寂寞。”鬼使神差地，勇者按照童話的劇本進行了下去。小女孩看著他，停止了哭泣，“不懂得寂寞真讓人羨慕啊，不過你也很可悲。”

勇者沒有應聲，而是環顧起整個草坪。突然，他高舉起雙手，華光閃現，草坪頃刻間化為巨大的花田。

他執起一朵紅花，面向小女孩單膝跪地，“那麼，你能教我寂寞為何物嗎？”——故事來自一款rpg小遊戲《白箱魔法使》

“於是兩個人就幸福快樂地生活在森林裡啦~可喜可賀~”滿意地講完了最後一句，璃音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

“……真是個不錯的故事呢。不過，就這樣結束了，有點出乎意料。”殺老師發出感嘆，“魔女只是憧憬著美好童話的普通少女，勇者也是個十分溫柔的人。正因如此，他們才能走到一起吧。”

“勇者……並不是個溫柔的人。”璃音忽然垂下了視線。

“是嗎？”殺老師笑了笑，“為師的話，大概不會放棄一切去配合魔女演一場童話的。”

“但……殺老師卻很溫柔。”璃音直直地望向他，雙眼清澈得像山間流淌的小溪。

“真是的……那種事情不說也可以啦！” 殺老師被她盯得羞澀起來，黃色的腕足在頭頂彎曲著，代表他此刻很開心。

璃音微微一笑，睡意就這樣襲來。那隻章魚看向她時，她已經闔上了雙眼，鼻翼微微顫動。

殺老師輕輕地為她蓋好被子，關上了電燈。銀色的月光灑了滿屋，他站在窗邊，拉長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與地磚上，像噩夢中的怪物。

呆立了一會兒，他拉開窗戶，飛入了夜空。

很溫柔……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