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歲恩的話很奏效，很輕易地便刺痛了徐智的心，令讓他暴躁，抓狂。
只是讓他暴躁抓狂的下場並不是很好。
夢境世界的NPC很容易便能窺探出玩家心中最在意的人，他們最擅長用他們的面孔來迷惑玩家。
從他們五人進入遊戲之後，遊戲內的NPC便開始計劃操控他們。
他們進入遊戲時的徐智一開始是沒有容貌的，因為他在另一位惡鬼NPC那裡進行了交易。
交易過後的惡鬼給了徐智一份保障，只是徐智一開始認錯了那份保障，認為惡鬼欺騙了他。
直至祝歲恩和他的同伴闖入他的視線。
直至他們走入他視線的那一天，他才真正明白那份保障的真正含義。
祝歲恩的容貌與韓清十分相似，為了避免自己會將其錯認為韓清，徐智對她一直都呈迴避的狀態。
可再次看到祝歲恩時，他在她的記憶中看到了另一個人。
祝歲恩與那個人親密無間的樣子讓他抓狂，令他迫切的想要取代那個人。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看到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可他卻真真正正的擁有了那個人的容貌。
也正是他真正變成那個人的模樣時，那個消失已久的惡鬼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問他：“你喜歡你現在的模樣嗎？”
徐智沒有回答“喜歡”更沒有回答“不喜歡”，他害怕他回答之後面前的惡鬼會再次搶走他此刻擁有的這張臉。
除了這張臉之外，徐智還感受到了他身上其他的變化。
比如身高，比如身材，再比如……
徐智望著惡鬼的模樣逐漸警惕起來。
他問：“你來這裡幹什麼？”
惡鬼答：“續保。”
“續保？”徐智疑惑，“怎麼突然回來為我續保了？”
“怎麼？你忘了我們之間的交易嗎？”身披斗篷的惡鬼抬步靠近他，寬大的帽子徹底遮住他的容貌，他抬手捂唇輕咳兩聲，“要我提醒你我們之間的交易嗎？”
徐智擰眉垂眸。
他們之間的交易。
他怎麼可能忘記他們之間的交易呢。
之前與惡鬼交易的人，惡鬼都是讓他們拿出自己最珍貴的東西與他來交換。
而到了他這裡，他卻點名要了他的臉。
徐智不明白惡鬼的用意，他想問清楚，可是惡鬼並不給他發問的機會。
他說，一經發問，他們之間的交易將徹底終止。
為了這場交易，徐智將心中的疑惑嚥了下去。
惡鬼抬眸望著它，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光，似乎他再不回答他的問題，他下一秒就會收回他的續保權。
徐智沉思了兩秒後緩緩張口道：“我的臉給你，你幫我復活韓清。”
“對，”聽到對方回答的惡鬼滿意點頭，他走至徐智跟前，抬起手輕輕地按在他的肩頭捏了一下，將其拉到他的跟前，對上對方的雙眸後笑道：“就是這個交易。”
徐智望著這張熟悉的面孔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
“怕什麼？”見狀，惡鬼鬆開拉著徐智肩頭的手，往後退了一步，與他拉開距離。
他抬手撫摸這張曾被徐智用過的臉：“你很怕自己這張臉嗎？”
若是徐智有一個雙胞胎兄弟，他每天都望著一張與他極其相似的臉的話，他是不會害怕的。
可是此刻他的臉正安裝在一個惡鬼身上。
一個已經死去的，沒有面容的惡鬼身上。
當自己的臉被按在一個死人身上時，任誰都會毛骨悚然。
同樣的，徐智也是。
哪怕那張臉，並不是他的臉。
“為什麼要怕自己的臉呢？”惡鬼看透了徐智的想法，他移開搭在臉上的手，“畢竟這是你的清清，最喜歡的臉呢。”
徐智重複：“清清最喜歡的臉……”
惡鬼的話像是有蠱惑的能力，他見徐智重複他的話，又抬步走至他的跟前，湊近他的耳側低聲道：“對啊，這是清清最喜歡的臉。”
徐智緩緩沉下眼睫，視線放空：“清清最喜歡的臉……”
惡鬼偏頭看他：“你不能害怕她最喜歡的臉。”
徐智繼續木訥重複：“不能害怕清清最喜歡的臉……”
惡鬼滿意地點頭笑道：“對，你不能害怕。”
徐智：“不能害怕……”
惡鬼：“不能害怕。”
“……”
站在亭子下的徐智重複了幾十遍這句話後，惡鬼這才再次和徐智拉開了距離。
他依舊注視著他的雙眸蠱惑他。
只是這次的他換了話語。
他說：“你有她最喜歡的臉，你可以隨意的蠱惑她。”
徐智：“我有她最喜歡的臉，我可以蠱惑她。”
惡鬼：“蠱惑她成為韓清的容器。”
徐智：“蠱惑她成為清清的容器。”
“……”
他有祝歲恩最喜歡的臉，他可以蠱惑她。
他應該用裴俞安的容貌蠱惑祝歲恩成為韓清靈魂的容器，而不是被祝歲恩的那些話刺激地發瘋。
惡鬼說過。
只要他與祝歲恩完成婚禮，他們的這場交易就能成功。
他的清清便能立馬回到他的身邊。
等他的清清回到他的身邊之後，他們就可以慢慢地走完餘生。
勉強找回理智的徐智忽然抬手拽住祝歲恩的腳踝，緊接著一個用力，便將祝歲恩拽入了地底。
惡鬼早已在他的府邸準備好了一切，他只需要帶著祝歲恩完成接下來的流程便可。
紅蓋頭再次落到頭上的那一瞬間，祝歲恩的身形再次僵住，原本可以自由活動的四肢像是被什麼東西綁住了一樣，根本無法自由活動。
同樣被捲入的阮普看到這一幕後神情微滯，馬見山則直接被嚇的昏死了過去。
裕德管家偏頭望了望四周，隨後視線落到了一旁惡鬼的身上，但只一瞬便收回了目光。
就好像這一切都盡在他的掌控之中一樣。
徐善被人抬到了高堂之上。
他慌亂地偏頭望了望四周，一眼便望到了那個擁有他兒子面容的惡鬼，以及那換了一副面容的徐智。
他徐善這輩子從未做過什麼惡事，可偏偏卻撞上了此等黴事。
等所有人都到齊後，惡鬼才緩緩抬步走至徐善的身側。
此刻的他就是這次婚禮的司儀。
惡鬼望著兩位身著大紅色喜袍的新人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視線幽幽地瞥向遠處的黑貓。
黑貓已經死了。
身為靈魂狀態的黑貓對他根本沒有任何的影響。
祝歲恩被徐智拉著走到高堂前，明晃晃的燭火光透過蓋頭下的縫隙閃過來時，祝歲恩無可避免地輕眨了兩下雙眸。
徐善本以為只要將新娘送給惡鬼，惡鬼便能放過他們一家人。
可此刻周圍的狀態卻在告訴他，惡鬼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他們。
就連他那個兒子，也在惡鬼的蠱惑下和他做了非人的交易。
思及此，徐善絕望地閉上了雙眸。
“吉時已到——”
根本看不到光線的惡鬼在心中估摸著時間，喊過一聲後，他的視線倏然落到了祝歲恩身上。
察覺到那絲視線的祝歲恩脊背一僵，又開始不受控制地跟著徐智的動作動作。
徐智帶著她又往前走了兩步之後，徐智才停下腳步。
等二人停穩之後，惡鬼才繼續喊道：
“一拜天地——”
祝歲恩和徐智一同轉身，對著四周的土牆拜了一拜。
他們處於墳下。
墳下的世界只有地，沒有天。
等二人拜過一拜之後，祝歲恩和徐智再次同時轉身。
惡鬼繼續道：
“二拜高堂——”
二人彎腰，一齊朝著徐善行了一禮。
徐善面無表情地望著跟前的二人，等二人這一拜結束之後，徐善便永遠地閉上了雙眸，一直握在手中的柺杖也隨著他的撒手而脫落，發出很突兀的“啪嗒”聲。
不過。
在此刻的場景當中，並沒有人在意他的死活。
祝歲恩一樣，惡鬼一樣，包括他的親生兒子也是一樣。
拜過高堂之後，二人同時面向對方。
結束這最後一拜之後，祝歲恩將徹底成為興華鎮的NPC，待她成為興華鎮的NPC之後，他們這場任務將徹底宣佈失敗。
惡鬼還在繼續：
“夫妻對拜——”
聲音落下後，祝歲恩絕望地閉上了雙眸。
她知道自己要永遠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想要去控制大腦，想要透過大腦來控制自己那不聽話的四肢，然而她沒有根本沒有任何的辦法來不進行這最後一拜。
馬上就要結束了。
徐智望著祝歲恩微微勾了勾唇，隨後緩緩彎下了腰。
祝歲恩也隨著他的動作慢慢下腰，緊接著耳邊便傳來一聲痛哭的哀嚎聲。
“啊——”
是徐智的聲音。
祝歲恩頭頂的蓋頭被人掀開。
被掀開蓋頭的那一瞬，祝歲恩彷彿得到了解脫。
她偏頭，一眼就望到了抱著一隻貓的阮普。
阮普一隻手抱著黑貓，另一隻手拿著紅蓋頭。
黑貓望著祝歲恩輕眨了兩下眼睛，而後擔憂地“喵——”了一聲。
“又是這隻破貓！”徐智罵了句髒話，而後就要衝過來掐死這隻黑貓。
面對跟前抓狂的徐智，黑貓忍不住落下了一滴淚。
阮普感受到了手背上的溼潤，而徐智卻看不到黑貓那溢位的淚珠。
惡鬼再看到黑貓的那一刻便離開了這地下的婚禮現場。
阮普根本來不及注意惡鬼，他抱著黑貓往旁邊一閃，迅速躲過了撲過來的徐智。
沒了蓋頭束縛的祝歲恩一把拽住徐智的牛尾辮，將其甩了出去。
被甩出去的徐智猛吐了兩口鮮血，狼狽的模樣讓人噁心。
祝歲恩望著這張熟悉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屏氣走至他的跟前，質問：“你還不明白嗎？”
“明白什麼？”被破壞拜堂的徐智眼眶迅速充滿了紅血絲，望向他們幾人的眼神裡充滿了恨意，咬牙怒道：“明白我即便犧牲了全鎮人，也再也換不回韓清嗎？！”
祝歲恩聞聲輕蔑一笑，搖頭嘆息，“你還是不明白。”
“賣他孃的狗屁關子！”徐智抽出一隻手，欲抬手掐死麵前阻攔他復活韓清的祝歲恩。
可他這副虛弱的身子根本不是祝歲恩的對手，在他的手落過來的那一瞬間，祝歲恩再次將對方拎起來，甩了出去。
祝歲恩望著他嘆了口氣，隨後再次抬步走至他的跟前。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祝歲恩又“唉”了一聲，“我明明跟你說了實話的啊。”
“明明你的韓清就在你的身側，”她偏頭看向被阮普抱在懷裡的黑貓笑了笑，而後在偏頭看向徐智的那一瞬間再迅速冷下臉來，冷聲道：“她一直陪在你的身側，而你卻一次又一次的抹殺了她的存在。”
一次又一次的將她趕出府。
一次又一次的剝奪她的生命。
明明當初說能夠一眼認出對方的人是他，可此刻沒能一眼認出對方的人也是他。
“你真的愛她嗎？”祝歲恩質問道：“如果你真的愛她，又為什麼沒能一眼認出她呢？”
“你所謂的想要復活她，又真的只是為了她嗎？”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