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迷失

地鐵車廂裡，嘈雜的聲音不停的捶打著李明繁雜的心緒，他帶上了耳機，靠在車廂冷冰冰的金屬扶手上，思緒卻飛到了妻子趙雨的病房裡。

今天，他將與醫生討論趙雨的治療計劃，面對妻子目前無法根治的惡疾，他的心裡像是裝了一塊重石。

“李明，你昨晚又沒回家吃飯啊？”

“嗯，昨晚有點事。”

辦公室裡，同事江濤拍了拍李明的肩膀，打破了他的沉思，李明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遮掩住眼裡的焦慮。

“怎麼，你老婆的病情還...”

“她...她不太好，現在時常性的不記得我了。”

“唉，別太難過，醫學技術現在這麼發達，總會有辦法的。”

江濤輕聲安慰，卻不知道這話在李明聽來如同刀絞。

下班後，李明收拾好桌面的檔案，卻沒有往日的放鬆和快樂，他站起身深呼吸，嘗試讓自己的心情稍微穩定下來。

到達醫院後，李明的腳步聲迴盪在醫院的走廊裡，心情異常沉重。他走進病房，手指輕輕撫摸著趙雨的手背。

“老婆，今天感覺怎麼樣？”

“今天，倒是沒有麻煩護工，記憶也沒丟失...你今天怎麼樣，有想我嗎？”

“我很想你老婆，我們要跟醫生談談，關於你的後續治療。”

“後續治療？”

趙雨顯然有些困惑，眉頭微微蹙起。

“對，可能會有些辛苦。但是，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沒多久，醫生也來到了病房。

“李先生，趙女士，我們有了新的治療方案，但是我需要提前告知你們，這個方案風險很大，成功的可能性並不是百分之百。”

“風險很大？這是什麼意思？”

“新的方案是一種實驗性的基因療法，體內注射基因藥物，幫助排除腦部肌瘤，輔助緩解臆想和選擇性失憶的症狀，但必須要本人同意。”

面對未知的診療方案，趙雨有了一絲緊張，手輕微顫抖，但依然盡力保持平和。

“老公，你看...你能接受嗎？”

李明的心裡掀起了波浪，他的眼睛在趙雨和醫生之間來回轉動。對他來說，如果選擇了這條路，可能會帶來更多的痛苦和不確定性。但是，如果不嘗試，妻子一抹生的希望，將會徹底熄滅。

“老婆，我們試一試吧，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無論前方是天堂還是地獄，我陪你一起闖！”

可妻子趙雨進行新式基因療法後，狀態卻變的更加憔悴，李明想不通原因出在了哪裡 ，是不是要考慮暫停基因療法。

各種煩心的事情讓李明出神，他的目光停留在電腦螢幕上，卻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他的心，已經不在這些數字和報表上，早已跟隨著妻子的病情一同飄搖了。

隨著妻子病情的加重，李明開始承擔起更多的家庭責任，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醫院。兩點一線的生活慢慢已經成為了最近的常態，他也從一位普通的白領，變成了妻子的全職看護。

李明盡力維持著這樣的生活，即便自己的世界因此變得灰暗，但他從未想過放棄。在他看來，只要妻子還在，無論未來有多艱難，他都願意去面對。

直到那個風雨交加的晚上，一切都改變了...

這天李明像往常一樣結束了一天的工作，急匆匆的奔向醫院，心中滿是對趙雨的掛念。

而他的妻子趙雨，趁著輸完液的空檔，在醫院一路閒逛打發時間，可當趙雨逛到醫院的街口時，一輛因雨天路滑而失控的大貨車，突然橫衝直撞，不偏不倚的撞向了趙雨。

趙雨在一瞬間離李明而去。

在醫院的灰白色牆壁的映襯下，李明的身影異常落寞，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責和無盡的悲痛之中。

“李先生，抱歉，我們盡力了。”

“盡力了？！”

李明的嗓音打破了醫院房間內的寂靜，右手緊握成拳。

“李先生請您冷靜，這麼嚴重的正面撞擊下，我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為什麼被車撞的不是我？”

“對不起，李先生，這場意外，我們也...”

“意外？你們為什麼要讓她一個人出去逛？不知道她隨時會失憶嘛？你們就是這樣看護病人的嗎？”

李明打斷了醫生的話，他的眼淚忍不住溢位，身體開始顫抖，聲音也更加嘶啞。

面對這心如刀絞的結局，他轉身看向窗外狂風暴雨，心中卻只有茫然和無力...

“李明，你不要多想了...”江濤匆匆趕到醫院，看到李明崩潰的樣子，心裡五味雜陳，想要安慰，可也不知道如何出言。

“我多想了？我老婆出車禍離開了！她永遠的離開了我！”

李明幾乎在嘲諷，他的世界已經徹底崩塌，江濤沒能說出安慰的話，只是一隻手輕輕拍著李明的背，一隻手扶著他。

半夜，醫院的長廊裡迴盪著李明低沉的啜泣聲，他默默坐在妻子曾經躺過的病床旁，手指輕輕撫摸著被單，彷彿還能感受到她的體溫。

“老婆，我好怕，沒有你，我該怎麼活下去？”

“李明，時間會治癒一切的，你不要過度悲傷...”

“時間？”

李明苦笑，他抬頭看著江濤，充斥著血絲的雙眼透露著迷茫。

“時間只會讓我更加清晰地記得她的微笑，她的聲音，還有...她離開的那一刻。”

江濤無言以對，只能輕輕拍著他的肩膀，給予他最基本的人與人之間的溫暖。

李明緩緩起身，步履蹣跚地朝著醫院的出口走去，從這一刻起，他將要獨自面對這個無情的世界，他不知道路在何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繼續前行。

日子在李明的痛苦和自責中繼續翻頁，沒有了趙雨，他的生活變得更加空洞，也越發的毫無意義。

他開始放棄那些曾經堅持的小習慣，慢慢的，他愛上了在深夜裡漫無目的地遊蕩，就像一片落葉，被思念的風吹拂著，在昔日的記憶角落裡徘徊。

昔日的公園長椅、陳舊的咖啡館角落、輕聲細語的書店走廊，甚至那家小小的便利店，每一處都承載著他與趙雨的點點滴滴。

他遊走在這些場所，雙眼裡盡是迷茫和渴望，他想要在這些熟悉的環境中重現妻子的身影。

然而，越是努力想要抓住，記憶中的妻子卻越是從他的腦海中溜走，就像是手中捧著的水，不經意間就從指縫中流逝。

他不停地對自己暗示，他愛妻子，想念妻子，不願忘記妻子的一切，但那個曾使他的生活充滿色彩的趙雨，現在在他的記憶中只剩下了模糊的輪廓。

這天半夜，李明獨自歸家，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腳步踉蹌，如同失了魂的行屍走肉。

開啟家門後，靜悄悄的房間裡，沒有了妻子的笑聲，也沒有了她在廚房忙碌的身影。

落寞的李明開啟了冰箱，想要找一瓶酒來麻痺自己的情緒，卻在冰箱裡看到了一塊西瓜和一張留言紙條。

“親愛的，剛給你買的，記得給我留點哦❤”

印象中，這是妻子生前買的西瓜，她的筆跡依舊清晰，這一瞬間，李明的淚水毫無預兆的奪眶而出，糾疼的心被無盡的悲傷和回憶填滿。

他緊緊攥著這張紙條，紙條留言成為了他與妻子之間最後的信物，這一夜，淚水與酒液混合，苦澀而沉重。

啜泣聲在空蕩的房間裡迴響，被酒精麻痺的李明，發現好像有一道看不見的身影，正靜靜的陪伴著他。

漸漸的，李明的意識開始模糊，醉意和悲傷交織成一團，他緩緩倒在沙發上，眼前的世界旋轉著，而後漸漸黑暗。

這漫長的一夜，李明陷入了一個深沉的夢境，他在夢裡尋找著趙雨，想要清晰地看見她的臉，感受她的呼吸和她的溫柔。

他穿過街道、穿過公園、穿過人群，但每當他即將要看清夢中的妻子時，她的臉卻總是模糊不清，就像是被一層薄霧遮擋著。

“小雨！小雨！”

李明追逐著，喊著妻子的名字，聲音沙啞而渴望，但不論他如何努力，夢中的妻子總是在觸手可及之間，卻又永遠抓不住！

天亮了，李明從夢中醒來，眼角的淚痕尚未乾涸，他內心的傷痛更加沉重，因為即便在夢裡，他也無法再次擁抱他的愛人。

微弱的晨光穿過窗簾的縫隙，投射在他憔悴的臉上，床頭的鬧鐘顯示早晨七點整，房間裡充斥著一股說不清的靜寂，只有李明沙啞、顫抖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迴響在空空蕩蕩的四壁之間。

“小雨...”

李明呢喃著，嗓音哽咽，手指無力地撫摸著身旁空蕩的床位，他想要擺脫這個夢境的糾纏，卻發現，現實的痛苦比夢魘還要殘酷，夢中的追逐，那個模糊的身影，一次次地在他的指尖溜走。

“李明，起床了嗎？我帶你出去逛逛！”

“嗯，先進來吧。”

江濤敲響了大門，李明努力平復情緒開啟了門，江濤看到李明眼角的淚痕後，心中一緊，但仍裝作輕鬆的樣子。

“哎，老李，你得振作啊，你老婆她也不希望看到你這樣的。”

“我知道，但我...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昨晚我夢到她了，她總是離我一步之遙，我多想清晰地看見她，哪怕只是一眼...”

“夢裡的事情，太虛幻了，也不能一直靠著夢過日子...”

江濤坐在床邊，拍了拍李明的肩膀，李明點了點頭，卻難以掩飾臉上的悲傷。

“我試過很多次，我試著去忙碌，試著不去想她。但每當夜幕降臨，一切努力都化為烏有，她的聲音、她的笑容、她的一切...全都回來了，但我始終卻想不起她的樣子。”

江濤聽著李明的傾訴，他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卻發現自己的話語顯得如此蒼白無力。

“你...在夢裡有沒有和她說話？”江濤試探著問。

“我喊她的名字，我問她為什麼離開我，但她只是微笑，然後就變得模糊，我怎麼也追不上。”

李明回想著那個夢境，搖了搖頭。

突然，李明意識到，自己關於妻子的記憶，竟隨著時間逐漸模糊，他再也無法準確的回憶起妻子的樣子。

之後的日子裡，每一個夜晚，李明都在做著關於妻子趙雨的夢，並且夢境變的越來越撲朔迷離。

在這個人類理智無法觸及的神秘領域，夢境開始頻繁地將他拉入一個又一個奇異的場景。

這些奇幻場景中，趙雨總是以一個模糊不清的形象出現，她的臉龐難以辨認，但她的聲音，依然溫柔而熟悉。

趙雨在夢中對他說話，她的聲音像是風中的細語，不斷地引導著李明，似乎有什麼重要的秘密想要告訴他。

可每當李明試圖接近、試圖更清晰的聽見趙雨的聲音時，夢境總是在那個關鍵的時刻破碎，留給他的只有絲絲縷縷的線索和無盡的迷茫。

剛開始的時候，李明以為這些不過是他的潛意識在作祟，是他無法接受妻子離去的真相而產生的幻覺。

直到這一次的夢裡，他被妻子引進他們常去的書店，買下了一本書。

可正當李明要開啟書時，夢境卻突然消散了，他再次從睡夢中醒了，醒後的他顧不得其他，穿起衣服就往那間書店跑去。

來到書店後，他沿著書架，一排排開始尋找夢裡看到的那本書，可是，書架都快翻遍了，他還是沒找到那本書，就在心中再次落入絕望之時，最後一排書架上，他看到了夢裡的那本書！

李明顫抖著手，開啟了這本書，而此時一陣風吹落，帶下了書本里夾著的便籤，這是他從未見過的便籤，便籤上記錄著一個日期，這個日期，他記得無比清晰，那是妻子惡疾確診的日子。

這一發現讓李明的心臟劇烈跳動，夢境與現實開始相互交織，他不再確定自己是在做夢還是活在真實的世界裡！

夢中的趙雨，她的話語，她的指引，難道真的在告訴他一些事情？

之後，李明開始用心記錄每一個夢境，無論夢境多麼模糊不清，他都會在現實中努力尋找與之相對應的事物。

一段時間後，他發現了一系列讓人難以置信的巧合，每個線索都像是拼圖中的一塊，逐漸拼湊出一個讓人震驚的畫面。

他隱隱地意識到，妻子並沒在那場車禍中完全消失，她的存在，以一種超越肉體，超越現實的方式依然殘存！

夢境成了他與妻子溝通的橋樑，她透過夢境的線索，帶領他走向一個個小秘密，這些秘密是他們共同生活中遺漏的片段，是愛的遺言，也是妻子對這個世界的最後依戀。

這一天，江濤再次登門。

“李明，你不能這樣繼續下去，你需要人來照顧你，幫你打理家務，我給你僱了一個保姆。”

“我不需要保姆，我自己能打理。”

“你要儘快投入到工作中去，而且回家還要面對這些雜事，別鑽牛角尖了！”

李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手中輕觸著妻子生前最愛的瓷杯，話語間中帶著倔強。

“我已經幫你聯絡好了，她明天來！”

江濤坐在他對面，語氣嚴肅，李明愣了下，最終無奈點頭答應了下來。

第二天，保姆來到了李明的家裡，江濤親自引見。

“這是阿慧，她經驗豐富，會照顧好這裡的。”

“好的。”

李明表情冷漠，似乎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阿慧微笑著點頭，眼神裡卻隱藏著一絲難以發現的悲傷，她開始打掃起房間，然而令李明疑惑的是，這個新來的保姆,好像對他家裡的情況很熟悉，剛到新的環境，就上手收拾起來了。

可當阿慧輕手輕腳整理趙雨的物品時，李明突然炸毛了。

“不要碰她的東西！”

“對不起，我只是...”

阿慧嚇了一跳，連忙放下手中的物品，李明衝過去，將那些物品抱在懷裡，眼神瞬間充滿警惕。

“這些都是我老婆的遺物，沒有人可以觸碰！”

半個小時後，江濤匆忙趕來，看到這一幕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李明，我們都懂你的感受，但阿慧是無辜的，她只是想幫忙。”

李明手中緊緊握著趙雨的物品，好一會兒，他才低下頭，聲音低沉。

“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沒事的，以後...我會小心些。”

阿慧輕輕搖頭，江濤暗中給阿慧傳遞了一個眼神。

“阿慧，你先出去一下。”

等到阿慧離開，江濤再次對李明開展了疏導。

“老李，我們都想小雨，但你得學著放下。阿慧會照顧好這裡，你思念小雨我理解，但是你不能再這樣偏執下去了！你現在已經脫離了正常的生活狀態和節奏！在這樣下去你的精神會出問題的！”

“我知道了，謝謝你，我會試著讓自己好起來。”

李明沉默了一會兒，點了點頭後，再次陷入了沉默。

晚上，阿慧忙完了一天的活還沒走，李明看著阿慧，困惑不已。

“你怎麼還沒走？”

“我籤的是全職合同，包吃住的。請問我該住在哪裡？”

李明拿過合同一頁一頁翻看，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帶著阿慧走向客臥。

“你就住這裡吧。”

開啟客臥的門後，李明不放心的再次叮囑。

“但我要強調，你不準碰我的妻子的任何物品！”

“我明白，我會注意的。說實話，有時候我很羨慕你的妻子...”

聽到阿慧的話，李明愣了一下，他沒有回應阿慧的話，默默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夜深了，李明躺在床上，他渴望看清楚妻子的臉，但每次的夢境裡，她的臉總是模糊不清。

在這無盡的思念中，他再次陷入了夢境...

“老婆，讓我看清楚你，我只想在心裡牢牢記住你！”

“李明，你已經找了別的女人進入我們的家，你忘了我們的誓言了嗎？”

夢中的趙雨卻顯得疏遠了起來...

“不！老婆，你誤會了，她只是保姆，是為了打掃家裡的家務...”

“如果你不讓那個女人離開，我就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的夢裡了！”

“別...別...小雨！”

李明瞬間驚醒過來，額頭上佈滿冷汗，心跳加速，他翻身坐起，粗重的喘著氣。隔壁房間的阿慧聽到了動靜，輕輕敲了敲門。

“李...李先生，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你回去睡吧。”

李明還在喘息，過了許久才平靜下來。

“好的，你要是有什麼需要，隨時叫醒我。”

李明躺回床上，心裡滿是掙扎，夢裡妻子的警告讓他不知所措，他閉上眼睛，想要再次進入夢裡，可卻怎麼也睡不著。

第二天清晨，李明看了看身邊的空蕩蕩的床，心裡湧起一股莫名的空虛。

突然，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是阿慧，她在準備給李明做早餐，但今天的李明有些不同，他昨夜的夢境仍舊揮之不去，妻子的話語在耳邊迴響。

“阿慧，停下吧，不用再忙了...”

“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去給你倒杯水。”

“不是。我想我不再需要保姆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李先生，我...”

“我說了不用了！”

一時間，屋內氣氛變的緊張了起來，李明在衝動之下，拿起桌上的水果刀，雖然他沒有要傷害阿慧的意思，但是動作卻讓阿慧深受驚嚇。

突然電話鈴聲響起，是江濤打來的，阿慧抓住這個機會，顫抖著手接起電話，哭訴了事情經過。

不久，江濤急匆匆趕到了李明的家，他看了看李明手中的刀。

“李明，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此刻，李明偏執的怒氣似乎有所消散，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出了昨夜夢中的經歷，江濤聽後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招呼阿慧到一旁私下溝通。

經過一番談話，江濤回到李明身邊，試圖讓李明放下手中的刀，冷靜下來。

“老李，我已經讓阿慧走了，現在我們好好談談，行嘛？”

就在李明放鬆警惕的瞬間，阿慧悄然接近李明，手中竟然拿著一支裝滿藥水的針筒。

在李明還未反應過來時，阿慧迅速而果斷的將針筒插入了李明的頸部。

李明只感覺一陣眩暈襲來，他的腿腳開始發軟，整個人搖搖欲墜。在昏沉之際，他隱約看到江濤小心攙扶著自己，並且，還在與阿慧交流著什麼，但他再也聽不清楚了。

最終，他的意識完全陷入了黑暗...

再次睜開眼時，李明大腦發脹，眼前視線清晰後，他發現自己被綁在了病床上，而面前是之前醫治自己妻子的醫生，並且江濤和保姆阿慧也站在了醫生旁邊。

“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捆著我？江濤你到底揹著我做了什麼！我要報警！”

李明慌亂了，瘋狂的掙扎咆哮著。

“李先生，請你冷靜一下，這裡是醫院，可以完全放心！”

“冷靜？我該怎麼冷靜？”

“你患了阿爾茨海默症，現在越來越嚴重了，你沒發現最近你健忘越來越嚴重，還患上了臆想症！”

“什麼？你說我得了什麼？阿爾茨海默症？還說我臆想？不！這不是真的！你們別想在騙我了！你們只是串謀起來想害我！”

李明怒氣衝衝，還在不斷的掙扎著，江濤嘆了口氣，上前拉住他的手。

“老李，我是你多年的兄弟，我們之間沒必要相瞞，我們不會害你的！”

保姆也緊隨其後：“阿明，你真的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妻子趙雨啊！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快配合治療吧，我不想失去你！”

被牢牢綁在病床上的李明，聽到這一切後，整個世界都顛覆了，他不相信，明明是自己妻子趙雨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並且出車禍死亡了，可現在一切竟然反轉了，還反轉的如此離譜。

“我們做了一些檢查和評估，現階段的病症，不僅影響了你的記憶，還造成了你的幻覺，你會臆想一些並不存在的事情。其中，你選擇性遺忘最深刻的，就是對你的妻子！”

醫生接著說道李明的病情，可李明卻呼吸急促了起來，他閉上眼睛，想要回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卻發現記憶中有許多模糊的斷點。

“老李，你記得去年我們聚會嗎？我們問你怎麼沒把你老婆帶上，你卻說她已經去世多年了！”

李明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他回憶起了這件事，可畫面閃過後，又是一片空白。

“老公，你從剛開始得這病，已經過去一年半了，我知道這一切對你來說，都很難接受，但你必須配合治療，我不想餘生一個人過下去！”

李明的心臟狂跳不止，每個細胞都在抗拒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他盯著阿慧，或者說是他的妻子趙雨，試圖尋找她臉上的熟悉痕跡，但他偏執的內心卻仍舊堅信，這一切，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

“陰謀！肯定是陰謀！你們這群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老公，你得了阿爾茨海默症，你忘記了我，忘記了我還活著。我...我是你的趙雨！”

“不！你不是她！趙雨已經...”

“老李！我們都是你的朋友和家人，沒有人會害你。我們帶你來醫院是因為你已經臆想的很嚴重，不能再拖了！”

江濤一聲呼喝打斷了李明，李明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江濤。

“你之前說你做夢，夢到患病的趙雨出了車禍，我們所有人都跟你解釋，可是你卻越來越狂躁，趙雨每天在你面前，你卻說越來越記不清已故妻子的容貌了。沒辦法，我們只能順著你演了一場戲，讓趙雨暫時離開了你的視線，後來又讓她以保姆的身份回家，你就當可憐可憐趙雨！啊？可憐可憐你老婆！別再胡鬧了！我們都陪你折騰累了！”

江濤把這段時間的疲累和委屈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成功的讓抗拒的李明瀉了氣勢。

這時，醫生遞來了一份檔案，示意趙雨簽字，做為李明的家屬同意進行治療。

李明瞥見了那熟悉的筆跡，是那樣的穩定而有力，一如他記憶中僱傭保姆時籤的字跡，接著他又想到了冰箱裡貼在西瓜旁的便籤筆跡。

這一刻，他的內心開始動搖，陷入了混亂之中。

“你...你的筆跡...”

李明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趙雨看到快要反應過來的李明，眼眶溼潤，趴在了李明的懷裡。

“是的，老公，這是我的筆跡，你記得嗎？我每次給你簽字留言時都是這樣寫的。”

李明的眼神開始迷離，他彷彿在夢境與現實之間搖擺。

“但是...我記得的，你...你不是...”

“老公，我知道你很困惑，但我不會放棄你。無論你相不相信，我都會陪著你，直到你全部都想起來。”

趙雨握住他的手，江濤也冷靜了下來，繼續安慰。

“老李，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讓我們幫助你。”

“李先生，我明白你此刻的困惑，這是阿爾茨海默症的典型症狀，你在臆想和現實之間已經失去了平衡，但現在最重要的是你的健康。我們會提供一切必要的醫療支援，你需要的只是給我們一個信任的機會。”

醫生見狀，也及時插話安撫，李明的情緒開始平復，他深深的看了一眼趙雨，腫澀的眼神裡情緒複雜。

“我...我這是在做夢嗎？還是這一切都是真的？”

趙雨淚水順著臉頰滑落：“老公，我在這裡，一直都在。和你一起，我們可以面對一切！”

李明的心牆開始崩塌，那一瞬間，一股強烈的親切感襲來。

“老婆...是你嗎？我怎麼會...”

“是的，老公，是我。我從沒有離開過你！”

此時的李明，就像莊周夢中的蝴蝶，無法分辨出哪個是真實的自己。

他依稀記得自己的妻子趙雨曾經患病、車禍去世，但如今，當他看到那熟悉的筆跡時，他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忘了真相，亦或是真的生活在了虛構的世界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