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就是這裡吧……”江恆不確定地喃喃自語。

他尋著李亮的意念一路來到這裡,這裡的瘴氣很強,從上方望下去,有一大片山林都被灰黑色的瘴氣籠罩。

江恆幾次試探,無論是視力還是神力在觸到瘴氣的瞬間,都像被瘴氣吞噬進去了一樣。

江恆從雲端落下去,老老實實地往山上爬。

瘴氣像是有自我意識,江恆剛落地,瘴氣便朝他聚過來。

江恆是散仙,有真氣護體,不受瘴氣所累,只是影響視力。

離村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江恆聽到了很多人悽慘的哀嚎聲。

村子被透明的屏障罩住,江恆走到村口,看到很多人都擠在那裡,身子貼在屏障上,徒勞地想要出來。

屏障內的村子裡黑氣繚繞,一圈一圈纏在這些人的身上。

灰色的是怨氣,黑色的是煞氣。

江恆抬頭看了看連太陽光都透不進來的灰色濃霧,暗歎一聲這事恐怕不簡單。

江恆繼續前行,無論怎麼樣,他都得先進去看看。

江恆瞧著那些人猙獰驚恐的面目,想都沒想就繞了過去,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往屏障裡面走去。

他的額頭撞在屏障上,發出了悶悶的“嘭”聲。

江恆有些尷尬,他還在摸索中,那兩個給他佈置任務的仙君雖然給他頭腦中灌輸了點仙界常識,可是並沒有提及仙君的能力和限制。

江恆還以為神仙都是無所不能的。

在陰間時也經常見到各種怨氣和煞氣形成的屏障,從沒像這樣一樣把自己阻攔在外。

江恆把仙力凝聚在了指尖, 貼著屏障畫了一個大大的圈。江恆的仙力化成實質是淡淡的紅色,他自己也是第一次見。還沒來的及興奮,就看到指尖發出的仙力被屏障內的煞氣全數吞噬乾淨了。

“……”

江恆輕咳一聲,屈指敲在屏障上:“張姑娘在嗎?在下扶……江恆,受人之託前來。”

沉重又拖沓的挪動聲出現在瘴氣深處,她在慢慢朝著這邊靠近。

江恆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他自認為在陰間生活了許久算得上見多識廣,也還是被嚇了一跳。

張招弟的腦袋以非常怪異的角度耷拉著,她的面板皸裂,黑紫色的裂紋裡絲絲縷縷往外透著黑色的煞氣。

暗紅色的衣物像是被血泡過,沒有涮洗就直接穿上了,血跡乾涸在衣料上,成了黏膩的暗紅色。

“你……看見……我……女兒……了嗎?”女鬼陰惻惻地盯著江恆,她喉嚨裡發出空洞的桀桀聲。

這聲音江恆很熟,每次路過惡鬼嶺都能聽到此起彼伏的桀桀聲。

江恆想跟她拉近點距離,也學著叫了幾聲。

“你會鬼語?”女鬼用鬼語詢問。

人死後,肺部不能呼吸,人的語言需要控制氣流和聲帶才能出聲,而鬼語類似於意念,只要魂體還在就能說。

江恆撓撓頭,老實說道:“啊,這個,其實我也是個死人。”應該算是吧?

“我死過兩次。”

女鬼桀桀地笑出聲,她猩紅的眼睛裡流出血流:“我死過無數次,每一次都救不下我的女兒。”

江恆伸出手:“需要幫忙嗎?我願意盡我所能。”

女鬼盯著他,忽然露出一個詭異的笑。

她伸手穿透屏障,拉住江恆的手,將他拽了進來。

#

江恆睜開眼,就被身上人的喘息聲嚇到了。他一腳將人踢開,高舉著拳頭要揮過去時,又忽然停住了。

他愣了幾許,又倏然回神:“亮哥,你沒事吧?我……我不是故意的。”

李亮已經黑了臉,鼻子裡冒出冷哼聲:“拿喬是吧?新婚夜給老子整這一出。”

江恆聽到這種語氣,身子倏然一抖,他的肚子有些發緊,他把手按在小腹上,掌心下有什麼東西劃過,像是一尾魚,躍出水面撞在他肚皮上。

說不清的幸福感從他心底漫出,他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江恆捂著肚子,從喜床上坐起來,輕輕拉住李亮的手:“亮哥,我有身子了,能不能……能不能別折騰了……”

略帶祈求的語調,江恆忽然感覺一陣違和。他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李亮望了眼窗戶,掐住江恆的脖子咬著牙湊近他的耳根:“別給臉不要臉!”

江恆臉上的血色褪了個乾淨。

他慘白著一張臉,眼淚掛在睫毛上,一雙桃花眼裡全是祈求,形狀姣好的唇說著討饒的話:“哥……我肚子不舒服,今天放過我吧。”

李亮盯著江恆的眼睛出神,他隱隱約約覺得有哪裡不對,可是細想又想不出個所以然。

忽然從心底裡生出一種懼意,好像面前害怕到抖個不停的可人兒是個深淵巨獸。

漂亮的皮囊下藏著鋒利的爪牙。

李亮鬆了手,他不敢直視江恆的眼睛,總覺得會什麼可怖的東西從那雙眼裡鑽出來。

李亮披上衣服下了床,他開啟門又快速合上,招呼著蹲在窗戶下面聽牆角的各位:“走走走,喝酒去。今日沒盡興,兄弟們喝起來。”

江恆聽到他們調笑李亮“不行”的聲音,與此同時響起的還有他們遠去的腳步聲。

江恆終於鬆了口氣,癱坐在床上。

他雙手捂著肚子,內心逐漸變得寧靜。他覺得好幸福,好像自己活這一世就是為了肚子裡的孩子才來的,只要孩子好好的,他怎麼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