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琇說道:“哎,現在這樣挺好的,要是真的升到別的地,我們這一家子拖家帶口的,搬遷起來不容易。

而且父親到了新的任地之後,又要重新開始跑各種關係,也麻煩的很。

我們這邊也算好的,若是像陝西河南那些地方年年大旱,亂象頻出一個,不小心就被人家當做替死鬼,或者是立威的物件。

若是這次靖海侯能夠順利出征,掃平倭寇,我們這地方可就徹底太平下來了,那就是難得的好地方呢。”

毓琇拿著一本書,一邊看一邊又說道:“母親今天又去哪家那兒?”

毓瑤說道:“好像是鄭家,鄭大人不是專任福州府知府呢嗎,他們在泉州的宅子也沒賣掉,鄭夫人她們也在這邊住著,有時候兩邊跑,前天就遞了帖子來,邀請母親出去賞春。”

毓琇笑著說:“我賞春只是藉口,是為了相看吧,為了你和二哥的人生大事母親把腿都跑細了。”

毓瑤也沒有害羞,只是有些失落的說:“哎,長大了真煩,我是一點都不想嫁人。

即使是要嫁人,最好選一個像父親一樣的人,顧家,爭氣,尊重愛護妻子。”

毓秀笑著說,像父親那樣的男人可是很少的啊,咱們父親是三甲進士出身,只這一個,每三年才選300個人,這就已經把世上九成九的男子給比過去了。

再加上他老人家也長得斯文俊秀,身量高挑,品行上佳,又顧家,又不好色,尊重妻子,愛護子女。

這樣的男子打著燈籠也找不到幾個。還是不要有太高的期望了,不然會更失望的。”

毓瑤放下書本,趴在桌子上說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更沒底了,既然明知道他們人都不好,嫁過去幹嘛呀?

我們家又不是養活不了我們,為什麼非得到別人家裡呀?”

毓琇說道:“姐姐,這世情就是這樣的,哪有一個女子是不出嫁的,除非你是出家做道姑,或者出家做尼姑。

可那些大姑和尼姑的日子真的好過,她們就自由自在嗎?不說最基本的吃穿用度,她們的安全能得到保障嗎?

你知道多少尼姑庵,都是接待男客人的。

這些腌臢事情都不說,只說即便是父親母親願意供養你,但是父親母親去世之後呢?

你難道要靠著哥哥嫂子生活嗎?即便哥哥願意,嫂子願意嗎?

到時候他們要揹負多大的壓力,外面的人指指點點,閒言碎語,甚至是排擠孤立。以後的小侄子小侄女的婚嫁都會是一個問題。

別人會覺得你們家出這樣一個不嫁人的老姑娘,肯定是有問題的,若是沒問題,她怎麼會不婚嫁呢?

而我們女子若是不出嫁,連立女戶的資格都沒有,姐姐知道什麼樣的情況才能立女戶嗎?

是嫁人之後的寡婦,沒有兒子,沒有丈夫,這樣才能立女戶,還必須要按時繳納稅賦和承擔裡甲正役。

除了這種情況再要成為女戶,那就必須做抬轎女戶,宮廷女戶,宴樂女戶,以前還有朝天女戶。

但是這幾種情況我們都是不符合的,我們根本沒有獨立生活的資格,無論是從禮,從法。

都不會讓一個未婚女性自己生活,而能依靠的只有父兄或者是丈夫和兒子。

這個社會就是這樣的,不是你不滿意就能改變的,我們自己的力量對於這個龐大的社會而言,不過是蚍蜉撼樹。

而我們能做的也只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態,祈禱父母給我們找一個靠譜的夫家,希望這個夫家公婆良善,兄弟和睦,這樣相處起來至少不是那麼的困難。

若是丈夫再有幾分可取之獸,人品好一點,那就是足夠了。

而我們能做的也就在這夾縫中生存而已,利用自己的學識,讓自己的日子過得更好一點。

至於像父親母親那樣的尊重愛護,可遇不可求。若是遇到的人好,那就欣然接受,若是一般,就當做一個搭夥過日子的人,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強求。”

毓瑤轉頭看著毓琇說道:“你怎麼會這麼悲觀呢?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想法,怎麼感覺像一個遲暮的老人一樣?”

毓琇說道:“這些道理古人已經講透了,只看後人有沒有聽進去而已。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吁嗟鳩兮,無食桑葚,吁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

先生不是說了嗎?小斑鳩呀小斑鳩,你可以不要吃那些掉在地上的桑果,斑鳩吃完桑葚就會醉倒掉在地上,然後被過往的人撿走,把它們都吃掉。

而女子耽於愛情,就像那些小斑鳩一樣,醉倒之後也會被吃掉的。

三歲為婦,靡室勞矣,夙興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於暴矣。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易已焉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