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見面,有點尷尬。

張道陵沉默了。

孔夫子等人也沉默了。

唯一一個毫無自覺的就是洛孑。

他稍微有點忙……正在數諸位夫子臉上的紙條。

數完一圈,洛孑小聲嘀咕一句,“孔夫子居然輸了,看來是個菜雞,打牌不太行啊。”

孔夫子:“……”

額頭青筋崩了一下,孔夫子抬手直接給了洛孑幾個板栗,“去,忙你的去!”

“別啊,讓我聽聽你們說啥了唄。”洛孑掙扎。

然後被孔夫子提著衣領,直接扔到了第二域門世界裡。

扔完了洛孑,孔夫子拍拍手,視線轉到了張道陵身上。

輕嘆一聲,孔夫子過去拍拍張道陵的肩膀,“可是對那小子心懷怨念?”

“……有過。”

張道陵微微低頭,沉默了片刻後才說出這麼兩個字。

見張道陵這模樣,孔夫子有些不愉。

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孔夫子直言道:“有就是有,有過又算什麼回事。”

“你也無須有什麼異樣的情緒,我們這幾個老傢伙也是對他有怨念的。”

孔夫子指著其他幾位夫子,一臉淡然的道,似乎對幾個老傢伙很是瞭解。

“別介,老夫可沒啥怨念。”

“就是,異地而處,老夫也選擇自己的時代,有啥好怨的。”

“要怨也怨諸神和那勞什子掌控者,特奶奶的,吃了腌臢物了才要毀滅時代。”

“欸,老夫其實有些怨自己,過去修行還是懈怠了,不然沒準兒能悟出些啥。”

“……”

孔夫子:“……”

嗯,用不棄小子的話來說,這是不是叫……打臉?

張道陵:“……”

嗯…這些人……真是寫下那些道術秘藏的上個時代的前輩們嗎?!

張道陵有些懵逼,感覺自己對前輩們建立起的崇高印象稍微崩塌了些。

不過……這一番插科打諢下,他心裡尚存的那一絲淡淡的怨念,消散了。

終究是活了那麼多年,也不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有些事情他也是能想明白的。

異地而處這幾個字他也是知道怎麼寫。

所以……對洛孑,他其實真的沒什麼好怨的。

在他看來,其實洛孑已經很善良了。

要是換個極端的,怕是已經加入到諸神的隊伍裡,親自動手毀滅的時代了。

像洛孑這樣冷眼旁觀的,已經是很好的做法了。

不,他甚至都沒有冷眼旁觀,他還把上個時代的一些道法秘術分享出來。

要是沒有那些道法秘術,這個時代怕是沒法撐那麼久。

這麼一想,張道陵甚至覺得洛孑都能算是個高尚的人了。

念及此處,他不由嘆息一聲,露出一個苦笑,“異地而處,晚輩怕是都有些不如他。”

“欸,也不用這麼妄自菲薄嘛,你小子還是不錯的。”

孔夫子拍著張道陵的肩膀,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說道:

“對那不棄小子,該誇誇,該揍揍,他就是個皮實的,也是個心大的,你我無需因他嘆息自愧不如,也無需為他放下心中的執念。”

“雖然你我已死去,但,執念,或者說…目標,會讓你我有切實活著的感覺。”

“執念嗎……”張道陵輕聲呢喃,眼中閃過迷茫之色。

見狀,孔夫子也沒有打擾他,而是收拾自己幾個老友去了。

特麼的,居然拆他的臺,該揍!

張道陵思索良久。

看著聖賢山的一草一木,看著正在打鬧、開懷大笑的諸位夫子。

張道陵忽然覺得,他們……還活著。

而且,生機勃勃!

是因為……目標嗎?

自己的目標或者執念又是什麼呢……

張道陵忽然想起了洛孑所說的那些事情,想到了‘袋子’外的世界,想到了掌控者對天地眾生的屠戮。

良久,他長出一口氣,純白的雙眼中有了一點光亮,看著有了些生氣。

“晚輩,想看著諸神隕滅,想看掌控者破碎,想……去外面看一眼。”

在他開口時,諸位夫子安靜下來,臉上帶著微笑。

“真是不錯的目標……會實現的。”

孔夫子撫須,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

他抬頭看著漆黑的天,眼中極其璀璨,彷彿能在這片黑色的天上看到星辰。

諸位夫子見他這樣,也不由抬頭看起了天。

張道陵也是如此。

他看著天,只覺得原本漆黑的天空此刻在他眼中有了光亮,整個人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孔夫子啊 ,我又想起了一種遊…咦,你們抬腦袋瞅啥,頸椎炎犯了?!”

諸位夫子:“……”

張道陵:“……”

特麼的,氣氛全都被破壞了啊!

孔夫子黑著臉把洛孑想的新遊戲給問明白了,然後徑直把洛孑踹進了第二域門世界。

隨後,他看著張道陵樂呵呵的說道:

“來來來,輔漢啊,隨老夫等人一起玩玩這…呃,狼…狼人殺?”

……

虛界內,洛孑睜開眼,忍不住摸了摸屁股。

不疼,就是幻痛。

好傢伙,孔夫子是真的用腳踹啊!

嘀嘀咕咕抱怨幾句,洛孑轉身又去雕刻那百家廟了。

雕刻百家廟大抵會成為他未來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會幹的一件事。

甚至,洛孑為了把孔夫子他們雕刻的真實一點,特意找他們做了一比一復刻,將細節拿捏得極其到位。

就是此舉整得諸位夫子有些不高興, 直呼洛孑妨礙了他們玩狼人殺。

洛孑:“……玩物喪志啊夫子們!”

“去休去休,你和老夫等人說這些,是不是太過分了些!”

然後洛孑又被攆出去了。

洛孑:“……”

明明是在自己的域門世界,為什麼感覺自己才是多餘的那個?

洛孑滿臉彆扭的離開了。

虛界內,洛孑忙活著各種事情。

虛界外,掌控者正在創造新的時代。

雙方都處於黑暗中,被無盡的黑暗淹沒。

不同的是,洛孑時不時能搓搓牛頭,掌控者只能孤身一直在手搓新時代。

直到新的時代出現,掌控者繼續隱匿在幕後,洛孑則將早就備份好的典籍又投放到了新時代當中。

這些典籍被不同的人瞧見。

有人一竅不通,有人邯鄲學步。

但也有人精彩絕豔,從這些典籍中悟出了獨特的道與法,為他們所在的時代新增一抹驚豔的光輝。

但即便如此,這些時代都沒能在諸神與掌控者的魔爪下成功活下來。

九個時代興衰,九個時代新生與毀滅。

洛孑走過九個時代,每個時代的隕滅都給他帶來了無盡的怨念與詛咒。

在那無盡的苦痛之海中,洛孑不算健碩的身軀好似成了一葉孤舟,被巨浪拍打,隨時都有可能沉沒到無盡深淵當中。

但……那種痛苦洛孑確實已經習慣了。

從一開始得墊著青牛的柔軟的肚子硬挺,啥也幹不了。

到現在,洛孑能在虛界內一邊忍受著如潮般的劇痛,一邊雙手穩定的雕琢著手中的矮山與百家廟。

歷經九個時代,洛孑的九座域門世界也都達到了萬化圓滿之境。

只是,不知為何,在後續的時代中,洛孑無法讓第十座域門進階山海。

更別說萬化圓滿的境界了。

而那些時代毀滅後生出的靈,都在往前九個域門世界裡聚集。

也是因為這樣的聚集,洛孑能感覺到,他這九座域門世界還在不停強化。

很緩慢,但確實在一絲絲強化。

此外,九個域門世界內都有不少人才,活又好,說話又好聽。

倒是能讓他漲不少見識。

就算他心中有什麼迷茫不解,孔夫子也會第一時間來給他解惑。

倒是讓洛孑少走了不少彎路,也能始終保持堅定的心。

當然,偶爾也有孔夫子解決不了的問題。

“夫子啊,有一個時代裡,絲襪都是男人穿的,為什麼後來變成女人穿了?”

孔夫子:“……”

不棄小子,你是否清醒?!

每當這個時候,孔夫子就會拽著類洛孑來一局UNO,然後就不迷茫了。

時代交替輪轉,興衰毀滅。

這個世界在不斷掀起新生與毀滅的浪潮。

而洛孑就彷彿一條船,在浪潮中航行,扛著九座域門世界以及其中無數的靈,駛向那難以看到其存在的海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