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代的人在掙扎。
無論是自己想活下去還是想保護自己手無縛雞之力的親人，都要拼命掙扎。
如果說，修行是一場爭渡。
此刻，天下眾修，凡是沒有投降叛變的，都是在扛著天下蒼生爭渡。
爭那一絲活下去的可能。
然而，這個時代除了早期的統一，後期都是剪不斷理還亂的內亂。
天下眾修有心爭渡，卻暫時無力逆轉乾坤。
只能硬撐著。
然而，修士再強也耗不過諸神，神將再多也抵不住屍潮。
修士與諸神的戰爭在又過了五年之後，迎來了高潮。
而高潮的節點就是……一個身穿黑袍的身影出現在高天之上。
之前諸神的復活雖然輕鬆愜意，但眾修姑且摸索出了些限制。
但，在這個黑袍身影出現的後，諸神的復活就完全是個無限制的狀態。
上一息捅死，下一息便復活。
上一秒將其耗到油盡燈枯，下一秒祂自己自裁又復活，實力恢復巔峰。
如果說之前的戰爭是無盡的拉扯的折磨。
一切在黑袍人出現以後，這種折磨就沒有了。
有的只是更加深沉的，漆黑如墨的絕望。
天下至強之修盡數殞命，無人統領大局，其餘道修與蠻修人心散亂，無力再戰。
也就在黑袍人出現不到半年，整個抗擊神明的戰線全線崩潰。
諸神與屍潮水開始血腥的盛宴，將驚鴻一現的血色花朵開遍整個人間。
遍地哀嚎與嘶吼。
漫天血色與絕望。
一個時代，逐漸走向末路。
虛界中。
洛孑盤膝坐著，冷眼看著那些廝殺。
良久後，他長出了一口，輕聲呢喃，“這個時代……也快結束了吧。”
隨後，他緩緩閉上眼睛，神魂進入第二座域門世界當中。
始一出現，便是現身在了那龍虎山山頂的草廬邊上。
此刻，這龍虎山除了洛孑還有一道身影。
他渾身除了心口處有一縷灰，其他都是白色，神情蒼老，看著有些單薄。
他是龍虎山天師，張道陵。
此刻，張道陵正看著頭頂的一片黑色，怔怔出神，眼中湧動著複雜的情緒。
半晌後，他嘆息一聲，轉頭看著洛孑，“不棄……前輩，可否告訴晚輩真相。”
“別介，你可別叫我前輩，我擔不起。”洛孑搖頭，對著張道陵直言道：“輔漢兄還是稱我為不棄吧……嚴格意義上來說，你是我前輩才對。”
張道陵站在漆黑的天空下，看著一臉真誠的洛孑，良久，嘆息一聲。
“如此，不棄兄，可否告訴老夫……你所知道的一切。”
對此，洛孑並無異意。
他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大秦時代的掙扎與毀滅都說了出來。
張道陵沉默的聽著，偶爾提些問題，但更多的時候是沉默寡言。
待到洛孑將所有的事情全都說完以後，張道陵長出了一口氣，似乎釋懷了許多，只是神情中還隱隱有些不甘。
“天命既定，老夫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天命不在我等。”
嘆息著，張道陵看著洛孑，又陷入沉默。
半晌後，他忽然說道：“不棄兄，你曾說，那些編撰典籍的前輩，我有機會見到……意思是？”
這洛不棄說自己親歷了時代的崩滅，自己又出現在他的什麼域門世界裡。
那上個時代的人是不是……
聽到張道陵問話，洛孑怔了一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你等會兒，我瞅瞅。”
說完，洛孑開始嘗試聯通兩座域門世界。
可惜，失敗了。
兩座域門世界彼此有些聯絡，但是這絲聯絡還不能徹底打通。
大概，等這個時代徹底崩滅，就能打通了吧。
於是洛孑就把這事兒給張道陵說了。
張道陵：“……”
儘管已經有所準備，但是當‘時代崩滅’這樣的字眼撞進耳朵裡的時候，他的心臟還是忍不住抽抽兩下。
還真是奇怪啊，明明他現在已經死了，怎麼還會心臟疼呢。
洛孑：“可能是幻痛吧。”
洛孑信誓旦旦的說道，又和張道陵閒扯了幾句，然後就離開了。
偌大的第二座域門世界裡，只有張道陵一人在龍虎山山頂上，望天發呆。
看上去有些淒涼。
虛界內。
洛孑剛一睜開眼，身體便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疼的。
抬頭看了眼虛界之外的景色。
直接黑袍掌控者雙掌合十，整個世界都在破碎，無數碎片倒卷，朝祂飛去。
低頭看了眼那未完全破碎的世界，只見那世界已經成了紅色。
有老人哭瞎了雙眼，氣絕身亡。
有孩童眼中茫然，只剩下頭顱。
有女子肚爛腸穿，四肢都扭曲。
有男人被十字吊起，刺破心臟。
海般的絕望、怨毒再次襲來，沖刷著洛孑的身體與神魂。
洛孑的手抖了抖，聲音有些發顫。
“還好，還好……比上次習慣多了……”
顫抖中，洛孑爬到了青牛身邊，瑟縮著，輕聲呢喃，“呃……得分心，乾點什麼……唱歌，唱歌好了……”
“燈火…輝煌的…街頭……”
“突…然…襲來……一陣寒流……”
“遙遠的…溫柔……”
“……解不…了…近愁……”
一首拯救，唱得無比顫抖，幾句歌詞反覆唱著。
似乎，在歌中尋求安慰。
第二座域門世界內。
張道陵看著漆黑的天空，正在嘆息。
他有點恨，恨自己不夠強，恨自己過去過於堅信自己的道，對那些典籍不曾在意。
要是早點察覺那些典籍中隱藏的東西，會不會戰局就有所不同了？
想到此處，張道陵忽然苦笑。
如果真的有所不同，他大概也不會見道洛不棄這麼個人了。
“天命既定…天命既定啊……”
嘆息一聲，張道陵忍不住搖頭，只道自己怕是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放下。
正想著，張道陵忽然感覺整座龍虎山開始微微震顫起來。
緊接著，他看到一道道身影突兀出現在這個域門世界。
那些身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他熟悉的，更多的是他不認識的。
張道陵微微怔了一下，想到洛孑之前說過時代崩滅後，他的域門世界會出現的變化，便明白此刻是個什麼情況。
“看來……老夫所在的那個時代，已經開始毀滅了。”
想到這兒，張道陵又忍不住嘆息。
然而， 他這一口氣還沒嘆完，便被一陣嘶吼打斷。
只見那些新出現的身影開始嘶吼咆哮，身上有近乎實質的怨毒流出，向四周擴散。
一聲嘶吼彷彿一個訊號。
很快，其他身影也一起仰天嘶吼起來。
實質化的怨毒、詛咒在整個域門世界迴盪，化作漆黑之浪，席捲整個世界。
漆黑的天空隱隱有碎裂，還能看到一些血跡。
只是很快這天空又復原了，將這些怨毒和詛咒都鎖在域門世界當中。
張道陵怔怔的看著這滔天的漆黑巨浪，身形有些顫抖。
他有預感，要是自己沾上一點這黑色，怕是會變得和這些身影一樣，失去理智，只會不停宣洩自己心中的負面情緒。
好在龍虎山上泛著熒光，擋住了那些怨毒。
看著那些瘋狂與怨毒，張道陵忽然想到，此刻的洛孑，會是個什麼樣子。
漆黑的巨浪翻湧良久，最終漸漸散去。
那些身影也不再發狂，只是靜靜站著，片刻後，容入山上的萬事萬物中。
張道陵看著這一幕，陷入沉默。
不久後，洛孑再次出現在他面前，一臉風輕雲淡的說道：“嗯，剛剛的場景，沒嚇到你哈？”
“倒是沒有。”張道陵看著洛孑，眼神有些複雜，“倒是你，不棄兄……”
“我沒事兒，已經習慣了。”
洛孑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
隨後，洛孑開始嘗試連通第一與第二域門世界。
或許是此刻第二域門世界也到了萬化圓滿的境界，洛孑很輕鬆的就打通了兩個世界的壁壘，帶著張道陵來到了聖賢山，見到了諸位夫子。
“夫子們，你們的迷弟來見你……”
正在打牌貼了滿臉紙條的夫子們：“……”
內心無比忐忑的張道陵：“……”
洛孑：“臥槽，打牌不叫我一個，不夠意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