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尋鹿和相柳敘完舊,送走他已經是月上柳梢頭了。

想了想,她又往回春堂走去。

沒想到她剛走到門口,就聽到裡面傳出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玟小六正被老木追著打,四處逃竄。他一邊躲,一邊求饒:“老木,別打了!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老木毫不留情,拿著鍋鏟狠狠拍打在他身上,一把老骨頭居然健步如飛起來。

“阿鹿丫頭好心好意陪著你進山採靈藥,你小子,居然拋下她自己跑了回來!還敢跑,我打死你個無情無義的東西!”

玟小六出了後山,便向葉十七說明緣由,兩個人一起去了街上,把朏朏倒手賣了出去,得到了一筆可觀的錢。

回到了回春堂,幾個人看到錢,頓時眉開眼笑。串子打趣麻子馬上就能娶媳婦了,麻子笑得一臉羞澀。

老木是知道尋鹿和小六一起去的後山,此事有她一半功勞,當即便提了一掛臘肉,準備登門拜謝。

玟小六攔住他,支支吾吾地把後山發生的事,半真半假地說了一通。

老木聽了那是一個痛心疾首。雖然他是小六撿回來的,但他比他們都年長,當家做主,一直把小六當小輩教養。

得知他做下如此忘恩負義之事,老木跑進廚房拿了一把鍋鏟,就對著小六就打了過去。

麻子和串子聽完,也覺得六哥這事做得不厚道,便沒有上前相勸,而是在旁邊看戲。看到葉十七想要衝上去幫忙,還拉住了他。

奈何玟小六跑得太快,老木的鍋鏟根本沒打到他幾下,自己就先不行了。他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兩手撐著膝蓋準備休息一會兒再戰。

玟小六看到站在門口的尋鹿,如同看到了救星,連忙往她身後躲去。尋鹿哭笑不得地阻止了這場鬧劇。

有了錢,麻子和春桃順利地辦起了喜事。

尋鹿還被邀請為座上賓,去喝了喜酒。

今日高興,一行人直接喝嗨了,麻子和串子醉倒在桌上。春桃和玟小六留下來分別照顧兩個人。

喜宴結束後,尋鹿正準備回家。老木神秘兮兮地叫住她,說要請她去鎮上新開的酒肆喝酒,當作賠罪了。

尋鹿驚然地挑了挑眉,開玩笑地說:“賠罪倒是不必,只是沒想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喝到木叔請的酒呢?”

老木雖然嗜酒如命,但他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平日只有別人請他喝酒的份,他請別人,那真是破天荒了。

老木白她一眼,說:“去去去,你這丫頭莫要打趣我。一句話,喝不喝?”

尋鹿迅速點頭同意了,生怕他反悔似的說:“木叔請酒,榮幸之至,怎能推辭?”

“走著!”老木笑了,揹著手,走到前面。

兩人結伴,走在去酒肆的路上,歡快地聊著天。

老木很欣賞尋鹿的性子,通透,豁達,不計較。小小年紀能有此心境,實屬難得啊。

人活到他這個歲數,便會明白,何為人生長恨水長東。人類不過百年的壽數,尚有許多抱憾之事,何況神族呢。

笑口常開的秘訣不難,只在“想通”二字。可這個兩個字,很多人一輩子都想不通。

他們走進了一家酒肆,在空桌上坐下。

尋鹿打量著裡面的裝設擺件,皆不是俗物,且相得益彰,可見主人的品味。

可是聽鎮上的人說,他們只是來清水鎮租住幾個月,不打算長住,開如此一家酒肆,倒是奇怪。

見有客人,一個年輕男子笑著走了過來,招呼著他們。

“我是這家店的老闆,你們可以叫我軒。”

“兩位想喝點什麼酒?本店杜康、屠蘇、竹葉青、虎鞭、秋露白應有盡有。”

尋鹿瞧了男子一眼,當真是,恂恂公子,美色無比。

男子劍眉星目,雖穿著樸素,但氣度華貴。如幽靜的白曇,又如冷傲的白梅,想必出生不凡。

矛盾在於他的言行舉止,充斥著市井之氣。這讓她對這家酒肆越來越好奇了,不過,好奇心太強,是活不長的,她及時停止自己的想法。

老木豪邁地說:“今天我請客,想喝什麼隨便點!”

這話擲地有聲,尋鹿卻彷彿聽到他的心在滴血。不過既然他請客,她也沒有不宰他的理由。

“那便來一壺你們店裡的招牌酒吧。”

清脆悅耳的女聲響起,瑲玹不由多看了她兩眼。

女子穿著青色長裙,遠山眉細長而舒揚,膚色雪白,眉心處清晰可見一顆淡色美人痣。

她的容貌並不豔麗,裝扮也很寡淡,青絲散落,無珠翠點綴,卻如夏日清爽的風,撲面而來,驅散了幾分燥意。

瑲玹剛結識了醫師玟小六還有葉十七,再加上眼前的女子,他們可都不像是簡單人物。

他不由感嘆,小小的清水鎮倒是臥虎藏龍。需要派人查查他們的底細了。

他走到盛放酒的架子上,取下其中一壺酒,放到他們的桌上。

“本店招牌桑葚酒,慢用。”

老木迫不及待給尋鹿和自己斟了酒,烈酒入喉,帶著桑葚微微的酸甜,回味無窮,確實是好酒。

“軒老闆,這酒不錯啊!”

瑲玹正在撥動算盤算著賬,聽到他的話,笑著回應了一句。

尋鹿品著酒,不知為何心裡有一種,平靜的生活即將被打亂的預感。

她心裡微嘆,還真是多事之秋。

老木喝上了癮,一杯接一杯。平日小六管著他,不許他貪杯,不得趁他不在,多喝幾壺。

尋鹿想著事出神,沒有注意老木。等她回過神來,老木已經喝趴下了。

還是軒老闆好心幫忙,將他扛回了回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