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儷山脈,千峰競秀,層巒疊嶂。
有奇峰“壹沅”矗立,攬千山而接天地。
時值七月,烈日橫空,暑氣蒸騰。
壹沅峰下,丁不左持著一截樹枝,掃開及腰的雜草,撥開低垂的樹枝,正步履維艱地向山上行去。
他髮髻散亂,身上衣衫襤褸,清秀的臉上滿是汗漬。
在這山林中穿行近兩個月,帶的十餘護衛,走的走,死的死,僅餘張叔一人。
山林中的猛獸毒蟲,懸崖峭壁多次讓他險死還生。
所幸現在已經到了山腳下,前路在望。
“少爺,這裡就是壹沅山了,按地圖所示,山上即是仙人所在。”
張叔四十許,行伍出身,滿臉絡腮鬍,他看著地圖,取出水囊遞給丁不左。
丁不左靠在樹上喘著粗氣,接過水囊,猛灌兩大口。
“張叔,明天就是十五了,到了山上我才安心。”
他籌備了半年才有這次壹沅峰之行,請的十幾名武林高手護衛,掏空了他兩年來的大半積蓄,絕對不能功敗垂成。
“少爺放心,不消兩個時辰必能到達。”
主僕二人稍作休息,便繼續趕路。
復行一個時辰,山林中鳥獸絕跡,不聞蟬鳴,只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四周安靜至極,丁不左只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喘息聲。
周遭盡是草木,腳底板被地上的碎石子磕得生疼,錦靴早已穿底。
一路往上走,他總有種不協調感。
行走間越發謹慎起來,小心觀察四周。
稍一留神,頓覺不妙,發現身前草木早已被人撥開,空出一條可供行走的路。
可週遭寥無人煙,有人的話豈會不知。
再一細看草木摺痕和地上留下的痕跡,似曾相識,這路分明就是自己開出來的。
“張叔,等等。”
丁不左叫住張叔。
“你看這路,是不是有種熟悉感?”
卻見張叔扭頭笑容詭異,眼神有些莫名。
“少爺,你想多了,再不快點,天就要黑了。”
丁不左見張叔這般說,心中起疑,張叔向來不苟言笑,也從不會催促自己。
不協調的感覺越發濃烈,張叔有些不對勁。於是邊走邊試探地問道:
“張叔,我留下的銀錢是否足夠父母開銷?”
“我不知道少爺留下多少銀錢。”
張叔語氣有些生硬。
“這倒是,我忘了自己沒和你說過。我們長途跋涉,你的足疾可還無礙?”
“雖然有些疼,但不妨礙。少爺不要閒聊了,我們的水不多了。”
張叔便不再開口,悶頭開路。
自己無父無母,張叔也是知道的,且張叔腿上雖有傷疤,但早已痊癒,如何會疼。
此間似沒有活物,“張叔”又如此詭異,該不會是遇上什麼山精水怪了。
丁不左暗凜,若是不“望”一眼,心中惴惴,著實難安。
遂聚精於眼,凝神望去。
眼中所見,周遭黃色霧氣瀰漫。
再一看“張叔”,只見“張叔”頭頂一尺赤氣縈繞,赤氣中一頭白毛狐狸盤臥其中,雙目紅光閃爍,直勾勾地盯著他。
直愣愣的眼神看得丁不左脊背發涼。
丁不左下意識摸了摸袖中的短刃,當即便有些躊躇不前。
“張叔”見丁不左沒有跟上便問道:
“少爺,怎麼不走了。”
‘坊間常有狐妖惑人的傳言,這狐妖必然是有妖法,先暫且觀察一番,再伺機逃跑。’
丁不左暗忖。
“張叔,太累了,咱們休息一下。”
“張叔”眼珠子一轉,說道:
“少爺,我看見前面有間屋舍,我們去那邊問問路,順便討口水喝。”
‘此處人跡罕至,怎麼會有人在這起屋舍?’
丁不左思忖。
‘這狐妖附著在張叔身上,不懷好意,卻沒有直接下手害我,多半是做不到。’
‘它誘我重複走之前走過的路,應是在消耗我的體力,可見它未必有把握拿下我。’
‘現在見我不跟著走了,是改了主意?我倒看看它要用什麼手段,我望氣之術傍身,謹慎一些就是。’
思慮一定,丁不左便跟著“張叔”往前行去。
才走沒幾步,周遭草深樹茂,一處空地都無,突兀地憑空出現了一間茅草屋。
丁不左:“……”。
‘這狐妖當我蠢嗎?這般明目張膽!’
“少爺,你看,那就是我發現的小屋。”
“張叔”指了指小屋。
丁不左竟能從它眼裡看出些許得意。
他定睛朝茅屋瞧去,茅屋冒著些許白氣。
‘白氣無害。這狐妖看起來腦子不太好。’
丁不左點點頭,也不廢話,當即主動走向小屋,自己的望氣術兩年來從未出錯。
茅草屋連門都沒有,屋裡僅一張木桌,木桌旁放著一把……太師椅。
木桌上沒有茶壺,僅一個杯子孤零零地擺在桌上。
丁不左轉頭看去,“張叔”並沒有跟著他進屋。
剛要開口詢問,只聽得“撲通”一聲,似是有人倒地。
緊接著便進來一個古稀老婦人,笑意盈盈,慈眉善目,卻穿著少女襦裙,看著極為怪異。
上來便說;
“尊客遠道而來,不妨先喝杯茶水潤潤嗓子。”
說著便指著桌上茶杯示意。
丁不左無語。
‘我都不認識你,一上來就讓喝水,未免太急了吧。’
這和印象中多智的狐妖相去甚遠。
喝是不可能喝的,當即笑道:
“多謝,我不渴。”
“老婦人”見丁不左不喝,一時竟似不知道說什麼,端起茶杯吶吶道:
“沒關係,來喝。”
又似是覺得沒什麼說服力,補了一句:
“很好喝的。”
後半句在丁不左聽來,竟有些軟糯,帶了絲絲媚意和蠱惑。
‘應該是想讓我喝水,將我藥倒,若是有其他手段,定然不會使這凡俗下三濫招數。’
‘許是這狐妖道行不到家,這點魅惑手段有甚用處?也不看看你的老臉,什麼魅惑能奏效?’
丁不左自忖已經知道狐妖的手段。
當即不再虛與委蛇,一把拍掉遞來的茶杯,一個猛撲,將老婦撲倒。
“老婦”只來得及“呀”地一聲驚呼。
聲音倒是清脆悅耳。
丁不左從袖中抽出短刃,就要抵在“老婦”喉間。
卻見“老婦”身形“咻”地縮小,像漏了氣的氣球。
茅草屋、桌子、太師椅盡皆消失,除了摔在草叢的茶杯。
丁不左有些措手不及,身下只壓著一套衣裳,衣裳裡似是有一活物掙扎欲出。
他一手死死按住,另一隻手掀開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