紡織機構造複雜，光是各種奇形怪狀的零件就擺滿了大半個偏廳。
工部眾人手腳麻利，然而還是花了足足半天的功夫，才一一組裝完畢。
等組裝工離開，端坐在客桌的秦明這才放下茶杯，拿著圖紙上去仔細對照著檢查起來。
又過了好半晌，他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織娘！”
為首的織娘立即上前一步，“奴婢在。”
“好好給大夥展示下這架紡織機的效率。”
說完，秦明隨手把身邊的沙漏翻轉開始計時。
織娘也不意外，大大方方應了一聲，立即熟門熟路在剛組好的紡織機上忙碌起來。
裝紗，上線，坐正，踩啟……
嗡嗡嗡。
伴隨著有規矩的機箸聲，沒多久，又長又細的布匹以看得見的速度在紡織機給織了出來。
嗤。
正所謂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很快，不大不小的偏廳裡頓時響起了陣陣驚歎聲。
柳玉軒兄弟倆更是情不自禁在沙漏和紡織機間來回張望。
甚至顧不得紡織機還在執行，他們便忍不住親自走上前，細細檢視起了織出的布的質量來。
“厲害厲害。織得好快。布也摸起來細膩柔滑，質量不錯。”
咳。
旁邊的柳玉樹咳了一聲，連連搖頭。
“大哥，這哪是區區厲害可以形容的？”
“看看這效率再看看這布的質量，在小弟看來，這一人一機簡直抵得上咱們工坊的十人十機了。”
“陛下這發明簡直巧奪天工舉世罕見。”
“嗯。說得沒錯。”柳玉軒忍不住贊同地點頭，“只是不知道這紡織機能用多久？”
效率高歸高，但如果剛織半天機器就壞了，那也沒什麼意義。
咳咳咳。
坐在那邊的柳婉和柳永春下意識地咳了起來。
柳玉軒兄弟倆正沉浸在新機器中，聽到兒子和侄女的咳嗽聲還有些莫名其妙。
兩人回頭詢聲一看，正好看見意味深長的秦明，剎那間反應過來，頓時嚇得滿頭大汗。
“秦大人見諒，”柳永春連忙站起來，“家父和家叔沒有質疑陛下發明的意思。”
“眾所周知，我柳氏苦心經營布匹生意百年，雖質量上乘口啤良好，然蘇瀾競爭激烈，在眾多同行里名聲不顯，但無論如何，柳家多少算得上是個紡織世家。”
“族中無論男女自小便與織布機為伴，枕著織布聲入眠，視各種織布機為親人。家父與家叔今日偶見到陛下的新發明，更是忍不住見獵心喜，下意識討論起它的各種功能和優缺點……”
“其中若是語言略有欠缺，還望大人有大量，別往心裡去。”
嘻嘻。
旁邊的柳婉渾不在意，微笑著舉了舉茶杯。
“大哥，你慌什麼。小妹身為女子，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但偌大個星紀城，誰人不知何人不曉秦大人的脾性？”
“眾人都說只要談起了工程或器械，工部的秦大人呀，就像著了魔似的。”
“而且僅說優點，往往秦大人還會不高興呢。”
“他呀，是個完美主義者，恨不得有人儘可能指出器械裡面的缺點，這樣他才能發現問題，及時糾正或改善，替陛下和帝國造出更完美的機器來。”
咳咳。
秦明咳了兩聲。
他也不生氣，規規矩矩朝柳婉行了個禮。
“伯夫人說笑了。陛下任人唯賢，最看重的是下面官員們的才能。本官不才，腦子只有一根筋，充其量也只是寥懂些製造，自然以本職工作為重。”
說到這，秦明頓了頓。
“至於陛下這新發明，在來蘇瀾前，我工部曾日夜不停，高強度測試了半月有餘。其間的確有些小問題，但已經一一解決或改善，並且記錄在案。”
說完他揚了揚手中一本冊子。
“本官在這裡可以拍著胸膛給柳氏各位掌櫃打包票，哪怕在蘇瀾最好的紡織機面前，它的產出都絕對能以一當十，而且故障率相仿甚至更低。”
柳玉軒兄弟倆互視了一聲，雙雙眼裡都湧上興奮和激動。
“太好了。”
“草民雖無緣得見龍顏，但早就聽說過陛下神勇事蹟，不僅戰場上所向無敵而且還屢有發明。特別是往日因商路過雲中郡，還曾見到百姓們為陛下樹立的仰天雕像，日夜香火不停。”
“今日有幸得見陛下發明的紡織機，端是奇妙無比。我柳家久耕布業，對各種紡織機瞭如指掌，然今日一看只能說自嘆不如。只不過……”
“不知大人此行……”
咳。
這回秦明還沒開口，倒是一邊自顧自玩耍的任洛坐正了身子。
“這還用問？”
“你們柳氏不是紡織世家嘛，我們當然是找你們做衣服來了。”
柳玉軒兩人早有心理準備，然而還是忍不住抬眼朝久居星紀城的柳婉看去，見她微微點了點頭，這才放下心來。
“草民斗膽，敢問任四公子準備要多少套衣服或布匹？”
頓了頓，他又趕緊補充。
“如果公子要得急，柳家庫房裡還有些現布，儘量第一時間給公子趕製出來。”
任洛又嘿嘿地癱回椅子裡。
他頭也不抬，繼續叮叮噹噹地玩著手裡的小玩意。
“不算太急，但數量挺大。”
“而且……兩位掌櫃剛才說得不對，這些衣服不是我顧四要的，而是太師府下的單，或者說……”
說到這，任洛微笑著抬起頭。
“或者說，這是陛下下的單。”
柳玉軒兩人心砰砰直跳，下意識看了眼眼前還在嗡嗡執行的紡織機後，又再一次詢問著朝柳婉望去。
“伯父還有爹爹，你們聽說過陛下準備舉行一個名為‘定西大反攻’的長跑活動嗎？”
兩人茫然地搖了搖頭。
“原來如此。”旁邊的柳永春則是恍然大悟。
身為雲垂最重要的郡守之一，他還是知道不少星紀城的各種動向。
當下柳永春便把“定西大反攻”的長跑活動詳詳細細地給柳玉樹兩人說了說，聽得兩人目瞪口呆。
不分年齡性別，更不分貴族平民，所有人都可以報名，而且賽前還發衣服和鞋子，最重要的是隻要跑完就有好幾兩銀子作獎勵。
雖說路程是長了點，足足有百里，但對終日奔波的老百姓來說這和天上掉餡餅有什麼區別？
“這這這……到時得有多少人報名啊。”兄弟倆心底一算，頓時感嘆不已。
嘻嘻。
柳婉笑顏如花。
“所以咱們柳家一定要好好抓住這次機會。”
“一定一定。”柳玉軒這會看著侄女，就像看到個活生生的送財童女一樣。
“還有……”柳婉輕輕釦了扣桌子，“陛下說了，這個長跑活動是為了讓世人記住定西人民和鎮國公府的大無畏行為，每年都會舉辦，而且以後極有可能會在全帝國的郡府推行。”
“因此如果柳氏能牢牢抓住這個單子，登頂整個蘇瀾布業指日可待。”
而蘇瀾是雲垂的經濟中心，登頂蘇瀾布業，也就和登頂整個雲垂布業差不多了。
柳玉軒兄弟聽完，雖然嘴上還在沉吟，然而卻早已激動得滿臉通紅。
咳。
他們正想說話，久不作聲的秦明突然輕輕咳了一聲。
“各位，說來今天還是寒衣節呢。”
眾人一愣，很快反應過來。
寒衣節除了陛下會賜衣給臣工，百姓會祭掃逝去的先祖，還是各軍團下發棉衣的日子。
看秦明的意思，如果這次的單子柳家幹漂亮了，極有可能以後帝國各軍團的軍裝和棉衣都由他們供給。
“任四公子，”柳玉軒迫不及待轉向任洛，“這單子我們柳氏布業接下了。無論數量有多大，時間有多急，我們一定按質按量完成，否則任由帝國法規從重處罰。”
任洛還沒開口，旁邊的柳玉樹眼裡精光一閃。
“大哥，”他提高了嗓音，“這次的訂單，咱們柳家就不收費了吧，就當支援陛下，支援太師府的活動了。”
柳玉軒一愣，看了看兒子和侄女後，很快反應過來，連忙點頭。
“二弟說得是。四公子，這次的單子我們免費贊助。”
任洛並不意外，微笑著點了點頭。
“銀子什麼的都是小事，大家都是為陛下幹事嘛。”
“既然如此，那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兩位掌櫃有任何困難儘管說，能解決的我們一定幫著解決。”
這個“我們”自然包括太師府、工部還有忠勇伯府以及蘇瀾郡守府。
柳玉軒聽得明白，頓時出了口長氣，很快他又皺起了眉。
“四公子還有秦大人，要完成這樣大的單子，更換新型紡織機事在必行。只是……”
說著，他的目光落到眼前還嗡嗡轉不休的機器上。
“不知工部能提供多少部這種紡織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