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7點。
西郊，乾涸的慶水河河道附近的淤灘。
“男性，年齡四十上下。”法醫老周驅趕著到處飛舞的蠅蟲從溼潤的泥土中扶起死者的臉部，“臉部已經出現屍蠟。”
老黃看到了死者臉上呈現出汙黃色的蠟狀形態，在警方臨時佈下的白色強光的照射下，顯得尤其油膩、噁心，其中側臉位置還掛著幾條白色的正扭動著身體的蛆。
“根據最近的氣溫以及現場的環境推測死亡時間3個月左右。”
3個月，那就是1月份左右。
“死亡原因呢？”
老周繼續檢查著：“沒有外部傷痕，屍斑呈現櫻桃紅，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也就是煤氣中毒，但是這個還需要進一步檢測，目前不能斷定。”
“什麼？煤氣中毒？”老黃無法理解，這裡環境空曠，空氣暢通，即便有毒氣來源，吸入量也不太可能中毒致死，“所以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是的，應該是死亡之後被拋屍在這裡。”
“人跡罕至，確實是拋屍的理想選擇……可是……”一氧化碳中毒，大多是意外。可是意外中毒死亡的人怎麼會被拋屍？如果是他殺，拋屍的理由是什麼呢？人已經死了，為什麼要冒著被發現的風險，把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拋到這裡？
“身上有身份證明嗎？”
“沒有，身份不明。”
老黃手裡拿著初步的現場勘驗報告，自己也仔細觀察著環境，除了屍體的第一發現人留下了腳印，沒有其他有效的資訊。3個月，就算有什麼，也已經被雨水沖刷乾淨了。
突然，一記響雷，老黃抬頭，雖然天色已暗，但他還是看到了天上在密集匯聚的烏雲。
“要下雨了。”老黃嘀咕了一句。周圍已經有刑警正在搭建臨時雨棚，保護案發現場。
“黃隊，我把發現屍體的老人帶來了。”警員小趙領來了一個穿著樸素的駝背老人，站在警戒線外。
“我就是看到有幾個個礦泉水瓶子，想下來撿了，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唉，我視力不好，我也不確定那是不是一個人，就是趴在那裡，看起來覺得像人……我就走近了……一看真的是人，我喊了幾聲，沒理我，就覺得挺奇怪的，用棍子扒拉了幾下，還是沒反應，我就知道出事了。”老人應該是被警員詢問過多次，一見老黃就一股腦地都說了。
“他是附近的一個孤寡老人，”小趙向老黃彙報，“平時靠自己撿點垃圾維生。發現屍體後就到西城派出所報了警，沒什麼可疑的。”
“可疑，什麼可疑？”老人有點激動，“我都快死的人了，還會殺人嗎難道？你們還把我棍子沒收了，把我的棍子還給我！”
“大爺您別激動，他一個小孩，不會說話，”老黃俯身輕拍著老人的背，瞪了小趙一眼，“什麼棍子？”
“就是他拾荒用的一個一頭裝有鐵鉤子的木棍，有點像撐衣杆，因為他用那個戳過死者身體，就……”
“大爺這個棍子是證據，我們需要帶回去檢查的，暫時不能還給你……不過沒事，我讓他們給你再買一個新的。”老黃安慰老人。
“買什麼買，這棍子我自己做的，哪有賣的。”
“好好，那我們給你做一個新的。”老黃轉向小趙，“你知道什麼樣子對吧，找材料來，我給他做一個。”
“這還差不多，不好使可不行啊！”
那種不安的感覺又來了，老黃嘆了一口氣，扶著大爺坐到了旁邊石頭上。
又一記響雷，老頭抬頭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這是要變天了。”
2
4月22日，陰。
柯粒收拾好準備去學校的時候，看到了躺在客廳地板上睡著的媽媽，她的一隻手還戴著拳擊手套，另一隻手旁邊是一個裝滿了菸蒂的菸灰缸和一個大礦泉水瓶，瓶子裡殘留的一點水中也泡著菸蒂。柯粒輕輕嘆了一口氣，去臥室拿了一條毯子躡手躡腳地蓋到了柯孑身上。
啪。
她的手臂被柯孑緊緊抓住。
“疼。”確實是有點疼，但柯粒是故意叫得很大聲。
“啊粒粒，對不起。”柯孑趕緊鬆了手，為自己警惕性極高的條件反射道歉。
“我去上學了。”柯粒轉頭就走。
“等等……”隔著豎立在客廳中央的巨大的深黑色沙袋柯孑只能看到柯粒的半個肩膀。
柯粒停在那裡，沒有回頭。
“沒事，路上小心。”柯孑本來想說“我送你上學”，但是話到嘴邊又沒了吐出來的勇氣。她知道柯粒一定會毫不客氣地回答不用。
柯粒站在那裡，本來等著媽媽說一聲，“我送你上學”，可是，她沒有等到。
“果然，她還是那樣。”柯粒在心中想著，大步流星地摔門而去。
柯孑點起一支菸，嘴巴有點幹，拿起水瓶才意識到已經往裡頭丟了菸蒂。她嘆了口氣，繼續抽著煙，眼神呆然地望著窗外。
電話響起，是老黃。
“起來了嗎？”
“馬上，你那邊怎麼樣？”柯孑迫不及待地問。
“屍體是在淺水河道那裡發現的，老周屍檢確認了是煤氣中毒致死，河道應該是拋屍現場。”
“這麼說是他殺？”
“他殺的可能性很大。身份目前還無法確認，沒有失蹤人口對得上，暫時也沒有其他線索，實在沒辦法只能發認屍公告確認死者身份了。你那邊呢？”
“我目前得到的線索是一個叫石頭哥的賭徒。他和李天聯絡密切，最近也消失了。她的女朋友小美說她也不知道石頭哥的真名，她已經差不多一個月沒見過他人了。更加嚴謹地說是這個石頭哥把那個小美當成自己的女朋友，小美自己只是想從他那裡搞點錢花，他消失不消失對小美來說完全無關緊要。我一會兒會安排人再查查這個小美，透過她我拿到了石頭哥的電話、照片和地址，電話還是關機，地址在南郊的城中村，我打算過去看看。”
“行，那小夏還是跟你，你先專心查手頭的案子。咱們保持聯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