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太好咯，耳背，腿腳也不行了，幹不動活了。”老人夾著老黃給他點的香菸，擺了擺手。
“陳巖，有聯絡過您嗎？”楊高在屋裡轉悠著，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
“誰？”
“陳巖，您兒子。”
“那個王八蛋……你有他的訊息嗎……”老人的眼神黯淡下來，“怕是死了吧。”說著，他用袖口給一旁已經老年痴呆的老伴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死了算了，當沒生過。”
楊高階起放在電視櫃上的相框，是一張三人的自拍合影，他看了一會兒，拿手機拍了一張照片之後，遞給了老黃。
“這個男的是誰？”老黃把照片舉在大爺眼前。
“巖兒。”老太太突然開口，面無表情。
老黃和楊高對視了一眼，照片裡的這個胖子，禿頭，胖臉，山羊鬍，和陳巖實在是沒有半點相像，除了都是男性。
他們在找的這個陳巖，是七年前一起謀殺案的兇嫌。
這起案件發生在東北D城。當時進城的農民看見一輛燒焦的麵包車停在路旁的雪地裡，走近一看，發現了躺在後座上的一具焦屍。接到報案後，警方確認了死者身份，姚峰，無業，當地人，幾天前家裡人來報過失蹤。在交管局查取麵包車車牌後，警方來到了該市的一家工廠，那車是這家公司的財產。透過對公司負責人和員工的走訪調查，嫌疑人陳巖進入警方的視線。當天晚上有人看到陳巖和姚峰在一起喝酒，而在這之前，他們有過過節。
“也不知道具體是因為什麼，就是兩個人互相不對付，都是暴脾氣，我們廠里人都說他們兩個早晚得死一個。”
“這小子殺人我一點也不驚訝……他一看就不是個善茬，警察同志，你好好查查，他肯定還犯過別的事。”
“陳岩心氣兒高，一心要做大事，姚峰又是個嘴欠的，損人不利己。”
“陳巖是我介紹到這的，我去年回老家的時候遇見了，他說想外出闖蕩，問我一直在外面有沒有什麼門路，我哪有什麼門路，就介紹他到這裡打工了，他來了之後不是很滿意，一直說要走來著……唉，是我害了他啊……”
燒燬的屍體身上插著一把匕首，正好卡在胸骨中，法醫也是鋸斷了骨頭之後才順利取出的。嫌疑人當時應該也曾試圖往外拔，因為卡得太死了最後只好放棄。這隻匕首刃長15.3厘米，寬1.8厘米，柄長10.2厘米，帶血槽。刀柄處帶有獨特的民族花紋，比較少見。經過走訪，警方確認了這匕首的主人就是陳巖。根據證詞他非常珍惜這把匕首，刀鞘丟了就用布包著，一直隨身攜帶。問題是，陳巖不見了蹤影。之後的兩年，警方一直都沒有找到關於他的任何線索，這個人人間蒸發了。案件擱置，一直到五年後，楊高接手。他不相信一個大活人可以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展開了調查。陳巖是F省烏夏縣人，楊高聯絡了老同學陳奇，他現在F省省會富洲市任代理刑偵隊長。在陳奇的安排下，烏夏縣的刑偵隊長老黃陪同他到陳巖父母所在的老家平裡村展開調查。
“這是陳巖嗎？”楊高問。
“她傻了，見到誰都喊巖兒。”老頭緩緩地吐著煙霧，“有時候連我都成她兒子了……人老了……就沒有用了……”
“那這照片裡的人是誰？”
“凱子，我外甥。這孫子不錯，開了個什麼公司，孝順。我家巖兒要真能像他，也不會這麼多年都不聯絡我們。”老頭從自己兜裡又抽出一支菸，藉著菸頭點著了，“我知道，巖兒肯定在外面犯事兒了，不然你們也不會上門，兩位警官，老漢我這輩子沒什麼出息，但是多少知道好歹，巖兒是我兒子，要是他犯了事，我不會包庇他。”
“大爺，您是明白人，那這凱子全名是什麼呀？”
“鄭天凱，老婆子孃家人，是個好孩子，好孩子……”
“他上一次來您這裡是什麼時候？”
“一個月前吧，凱子不是也犯事了吧？”
“沒有，沒事，他的聯絡電話麻煩您給我們一個？”老黃掏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老頭把手機遞給了過去：“你們自己看，我記不住，他有幫我們存在裡頭。”
楊高接過，把號碼念給老黃。
“打小就管不了，我就知道早晚要犯事……生他生得太難、太晚，他媽太寵……無法無天……作孽啊……”
“這小子有問題。”回到車旁後，老黃掏出煙，楊高遞火，“七年前，你們同事過來的時候，我也在。”
“我看當時的卷宗沒有提到有這個鄭天凱。”那部卷宗楊高不記得翻閱了多少次。
“是的，那時候我們派人藏在村長家裡，蹲守了一個月，同時也讓和陳巖父母走得比較近的村民時不時去問問，結果沒有查到任何線索。”
“而且根據剛才的走訪，似乎這個鄭天凱家和陳巖他們家關係並不好。”
“對，這就是問題所在。兩家人鬧掰，在鄉下不新鮮，但是這個鄭天凱，他們一家子十年前發跡後就搬到Z省去了，結果現在他突然又回到了我們這……不僅經常給陳巖父母送吃送喝，聽說還安排了陳巖的堂哥到他們公司上班。”
“那咱們下一步就查查這個鄭天凱。”
“嗯，他們在公司在富洲，這個你就得找陳奇了。”
“沒問題，太感謝您嘞黃隊，中午我請您吃飯。”
“別，你們是客人，我請你們，柯孑陳奇他們應該也差不多完事了，你給陳奇打個電話，我帶你們去一家好館子，嘗一嘗這裡的——本地特色。”
“不會是蛇吧！”雖然說陳奇已經給他打過預防針，最怕蛇的楊高還是瞪大了眼睛。
“黃隊是一位品味頗高的老饕，又非常熱情，他一定會堅持請你吃飯，那吃什麼呢，當然是本地特色，而烏夏縣最具特色的菜就是‘紅娘子’……也就是蛇，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他想起陳奇的話。
“不會吧，真的要吃啊。”這是楊高當時回答陳奇的話，現在這麼想著也不禁脫口而出。
“吃，必須吃，沒吃等於沒來過烏夏！”老黃眯眼笑著開門上了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