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1日,下午,晴。
柯孑和老黃的車行駛在山路上。
這座別墅坐落在掉棗村一座偏僻的山腰上,那裡地勢較高,綠樹成蔭,遠遠地只能看到建築的頂尖的一點輪廓。
到達掉棗村之後他們做了一番走訪。
那座別墅以前是白心然外婆的老屋,老屋依山而建,廚房就正對著後山。白心然父母一直在烏夏縣城上班,她外婆不適應城裡的生活,一直獨居在山上。白心然小時候是由她外婆帶大的,關係親密。不過她外婆十八年前已經去世,原因是暴雨引發的塌方。老屋的廚房正對著被削平的黃土山壁,那天她正在為白心然做飯,突然塌落的山土瞬間吞沒了老人的軀體,等到挖出的時候已經死亡。之後白心然就和父母搬到了縣城裡。
別墅是兩年前的秋天開始修建的,半年後建成。這兩年內,有兩部車子時常出入別墅,一部是灰色比亞迪,一部是白色現代。老黃他們提供了陶毅和吳芳芳的汽車照片,村裡人指認就是這兩部車。另外,大概三個月前還有一部黑色賓士車也開車頻繁出入別墅。
老黃他們的車拐上了一條山間的小路,路很窄,勉強夠一部車通行。泥土路面透過一個月左右的暴雨沖刷變得泥濘而柔軟,老黃他們艱難而緩慢地行駛著。
他們開過一處彎道,前面是一個岔路口,根據村民指示他們應該要從右邊的路口進入。就是在這個時候,他們看到有一個西裝革履的年輕人正從那條路上走來,他的皮鞋上沾滿了潮溼的泥土。年輕人高揮雙臂示意他們停車。
老黃放下車窗,探出了腦袋。
“你們是誰?”年輕問。
“警察,查案。”老黃出示證件。
“你們終於來了。”年輕人笑了一下。
在年輕人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這座別墅,停好車,老黃他們走了下來。
這就是一座普通甚至是樸素的別墅,唯一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是院子裡那顆默然站立著的高大16米巨大的桂花樹。
年輕人引著他們來到了別墅的大廳,迎接他們是六個人和一隻狗。
“黃隊長您好。”一個同樣西裝革履的五官精緻的中年男人人向老黃伸出了手,“柯隊長您好,陳隊長,林警官,你們好。我叫萊維,是白心然的律師。”
“你們好,我叫白心然。”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女孩兒怯生生地跟他們打招呼。
“我就不用介紹了,黃隊和陳隊咱們見過面。”秦雅婷指著旁邊的一位身材矮小的老太太,“這位婆婆我也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你們就喊她婆婆吧,她也是我們的親人。”
“幾位警官好,我叫貝貝,是個寫字的,萊維是我丈夫,柯隊,咱們透過電話。”一位二十幾歲的知性女性做了自我介紹。
老黃、柯孑、陳奇、林一夏,全程沒有說話,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這個女孩兒身上,他們無法相信,他們無法理解,那個十年前已經死去的女孩兒現在竟然就這樣活生生的站在他們面前。同時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魏勝男,這個明明已經成為植物人多年的女人,現在竟然坐在輪椅上寧靜、幸福地微笑著。
“我知道你們是為案子來的,心然什麼都不知道,你們有什麼問題,問我。”萊維笑著說道。
“你確信她……是白心然?”林一夏問萊維。
“哦是的,我們確信。”萊維從公文包裡拿出黑色的紙檔案袋,“一份是DNA檢測結果,兩份兩本分別9號從白心然和她母親魏勝男身上提取的血液,一份是指紋比對結果,兩份樣本一份也是9號剛剛採集的,另外一份是2011年白心然從烏夏五中的初中部保送到高中部時簽署協議中拿到的手印複製,結果都顯示,”萊維看了一眼一旁的女孩兒,“她,就是白心然。”
萊維把檔案袋遞給老黃他們,又開始翻公文包:“當然,你們可以再次提取樣本,重新檢測核對,理解,沒有人能夠親見一個奇蹟而心如止水……哦,另外,”他掏出了另一個檔案袋,“這個是小乙女託付我交給你們的。”
“小乙……小乙是是誰?”
“這裡面有三份影片檔案以及一份認罪書,你們看了就知道了。當然,你們可以帶回去看,或者在這裡看也可以,我們已經準備好了投影儀。”
“東西,我們帶回去自己看,我有一個請求,可以讓我們看看這座別墅嗎?”柯孑說道。
“我這邊沒問題,小乙女士說了,只要你們能夠找到這裡,就是完全值得信任的。”萊蕪微笑。
魏勝男點頭。
“那就讓婆婆帶你們看吧。”秦雅婷說道。
白心然向老奶奶比劃著:“婆婆,麻煩您帶這幾位警官逛一逛房子。”
老奶奶:“好的,你快去廚房再吃點東西。”
“我也陪同吧,警官們可能會有很多問題需要解答。”萊維說道。
他們來到了白心然的臥室,看到了她和吳芳芳的合影。
“這應該就是吳芳芳別墅找到的那張合影的原件。”林一夏說道。
柯孑翻到了那本交換日記:“照片和日記……”
“可以的,我已經和白心然溝透過了。”萊維說道。
他們站到了臥室中那幅巨大的油畫面前,林一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克里斯托瓦爾·德比利亞爾潘多的畫,柯隊,這個名字就是是不是那個微博名?”林一夏把圖片搜尋到的結果遞給柯孑和老黃。
經過比對以及林一夏的搜尋,他們發現老黃查到的那個微博名БунинVillalpando就是由克里斯托瓦爾·德比利亞爾潘多的西班牙語CristóbaldeVillalpando和蒲寧不確定是俄語還是保加利亞語的名字ИванАлексеевичБунин組合而成的。
“這幅畫似乎也不是原版,應該是在原版的基礎上進行了再創造。”陳奇也搜到了克里斯托瓦爾·德比利亞爾潘多畫的《摩西、銅蛇和耶穌顯聖容》,“結構、風格差不多,但是人物是不一樣的。”
“這幅畫是誰畫的?”柯孑問。
“作者是陶毅先生。”萊維回答。
林一夏輕輕觸碰了一下畫作,畫布有輕微晃動,她又稍微加了一點力度小心翼翼地推了推:“柯隊,這幅畫不是在牆上,後面是空的。”
柯孑也試著輕輕推了推,果然,畫布的後面沒有牆體。
萊維也試著推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啊,那就應該是在對面,我說呢……”
“對面的房間可以帶我們過去看看嗎?”老黃問道。
老奶奶沒有說話,但是似乎是聽懂了老黃的意思,揮了揮手,帶著他們走出了臥室。
老奶奶開啟了房門,屋裡一片漆黑,她開了燈,眼前的景象讓老黃一行人都呆住了。
畫,油畫,堆滿了整個房間,幾乎都沒有下腳的地方。
林一夏抱起起一幅畫,看到了畫的內容,是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女的背影,她似乎要回頭的樣子,但是看不到臉。
柯孑也去翻著那些畫作,同樣的內容、
老黃從最底下抽出一幅也是同樣的內容。
陳奇也隨機抽取一幅,同樣的內容。
這裡的每一幅畫都是那個白衣少女的背影,每一幅都一樣。
他們搬著畫,移動一部分到門口,騰出了一個空隙。
這個空隙正對著對面臥室那幅巨大畫像所在的方向,他們看到了那幅畫的背面還有一幅畫——還是那個少女,不同的是,在這幅同樣巨大的油畫中,背景變成了青綠的遠山,而那個白衣少女,回眸了,他們清晰地看見了少女的面龐——白心然。
畫上有一行字——“我把我的過去的根莖浸入心田的活水,浸入摯愛、憂愁和柔情的清泉——於是,我的珍貴的小草再一次、再一次神奇地萌發出新芽。”
“是蒲寧書上的文字,”柯孑說道,“《耶利哥的玫瑰》。”
“這些畫……”老黃回頭看向萊維,“也是陶毅畫的?”
“對,全部都是陶毅先生的作品。”
這時候老黃看到白心然走了進來,她看見了油畫上的自己,她微微張著嘴巴,身體不停地抖動著,眼淚早已浸溼了衣服的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