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日,晚,烏夏縣刑警隊會議室。

“經過王有財確認,死者的身份確是他的兒子王寶寶。王寶寶患有嚴重的精神分裂症,曾經在烏夏縣第四醫院治療過一年的時間,出院之後一直居住在位於老城區的那片爛尾建築區內。透過對附近居民的走訪,王寶寶還算老實,平時就一直待在裡面,沒見他出過門。不過有一次有幾個小孩進去招惹他,被他拿著小刀追了好幾條街,嘴裡還喊著“魔鬼魔鬼”,之後就沒人敢進那個地方了。鐵皮圍欄上的噴漆估計就是那個事件之後有人噴上去的。”陳奇喝了口水,“根據王有財的證詞,王寶寶的母親,也患有精神分裂,並且於2011年春節自殺。自殺的地點就在那片建築區,當時那裡還沒有拆,王寶寶他們家也住在那。王寶寶母親是自縊身亡,根據當年的卷宗記錄,她是用將麻繩固定在二樓陽臺的圍欄上,自己套了繩圈從陽臺跳下,最終被縊死。當時王有財在外地出差,王寶寶在學校。被認定為自殺。”

“這不是和王寶寶的死亡一模一樣嗎?”林一夏說。

“目前看起來是這樣的。”

“那這個王有財不是富豪嗎?他怎麼不管他的兒子?”楊高問。

“王有財已經再婚,在富洲又生了一雙女兒。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財產總要有人繼承,給一個精神病不太合適吧。’”

“什麼人性這人。”林一夏嘟囔。

“他說的是他每個月還給王寶寶打錢就已經對得起前妻了。”

“那片樓為什麼爛尾了?”楊高問。

“政策原因,2016年政府的開發重心從西邊轉到東邊,所以包括那片建築在內很多工程都因為資金短缺而爛尾了,即便建好了也不好賣了,吳勇所在的那個小區就是那樣。”老黃接話。

“對的,那一整片老城區的房子都賣不動了,我大姑一直想賣到現在也沒出手……”林一夏說道。

“另外王寶寶的身上找到了他的手機,沒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線索。我這邊就這麼多,關於屍體解剖讓小羽來吧。”陳奇坐了下來。

老黃傍晚回到警隊初步瞭解案情之後覺得情況比較複雜,就喊了小羽給老周幫忙。

“經過解剖確認王寶寶的死亡原因為尼龍繩壓迫頸部而引起的窒息死亡,縊繩的性狀和面板損傷比對吻合,沒有抵抗痕跡,關於胸口的三處刺傷,周法醫認為是王寶寶嘗試自殺時造成的猶豫傷,由於刺傷之後沒有死成,就再次上吊,最終縊死。因此,周法醫的結論是自殺,死亡時間大約在30號晚上7點之後到9點之前。”

“正是我們在山裡搜捕王海根的時間……”陳奇感嘆。

“你有不同的看法嗎?”老黃問道。這句話柯孑本來也想問的,不過老黃比她快了一步。

小羽看了看陳奇,又看了看柯孑,有點猶豫。

“沒事,有什麼看法就說。”柯孑鼓勵。

“對,直接說,年輕人膽子大點。”老黃也支援道。

“我認同王寶寶上吊自殺的說法,但是我不認同胸口的傷是他自己造成的。現場,有另外一個人。”小羽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根據解剖結果,這三處刺傷,一處位於心臟正中間稍微偏上的部位,另外兩處也都刺中了心臟前側的肌肉,深入心臟之中,換句話說,這三處傷口都是致命傷。”

“小羽姐姐你再解釋一下,我沒太懂。”林一夏追問。

“是這樣,所謂致命傷的意思就是一旦有了一處致命傷,這個人就基本喪失行動力了,因此,連續對自己造成三處致命傷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況且,之後還要再完成上吊的動作,正常情況下,一個人如果身負致命傷,走路都走不動幾步的。”小羽解釋著,陳奇遞過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所以,我的結論是王寶寶當時確實上吊了,但是有另外一個人出現,在他的胸口上連續刺出了三處致命傷,之後又帶著兇器逃離了現場。”

柯孑看著小羽百感交集,一方面覺得欣慰,為路凡帶出這樣的徒弟而高興,另一方面又因為想到路凡心中覺得感傷和遺憾。

“原來是這樣,我覺得小羽姐姐分析得很有道理啊。”林一夏對著小羽輕輕鼓掌。

“這樣的話,就可以解釋為什麼傷口排列整齊以及現場沒有找到對應的刀具了。”老黃也表示肯定,“小羽,很好。”

“謝謝大家,另外關於混凝土中提取的頭髮和現場的多處血跡的檢測結果明天可以出來。”說著小羽坐了下來。

“以目前的情況看,王寶寶的死亡和之前的案子只有現場的‘垃圾’是有關聯的,但是這種關聯有非常有可能是我們主觀建立的聯絡。”柯孑吸著煙,“根據6069號房的監控,3月3日晚上李天很可能去找了王寶寶,但是那天晚上在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麼,目前依舊不明朗。”

“王寶寶是4月30號死的,可是李天在3月3號就失蹤了,那麼李天很可能是被王寶寶殺害了。”陳奇分析。

“那麼混凝土堆中的頭髮就可能是李天的,王寶寶在殺了他之後把他埋了,可是……屍體呢?”楊高疑惑了。

“王寶寶殺了李天之後掩埋是合乎情理的,但是他似乎沒有什麼理由再去移動屍體……”老黃吐了一口煙霧。

“假設王寶寶確實殺了李天並且掩埋到混凝土堆中,那麼移動屍體的大機率不是王寶寶。”柯孑分析,“以王寶寶的精神狀態,有可能想到埋屍,但是不太可能謹慎到會去處理自己留下的腳印。”

“對,混凝土堆附近有幾個被處理掉的腳印,雖然不能用來判斷嫌疑人的身高體重,但是確實可以證明是有其他人移動了屍體……可是師父,是在什麼時候移動的呢?破開混凝土可不容易,我們這麼多人帶著專業的工具都搞了老半天……”

“凝固之後,確實不容易,推測移屍是在混凝土凝固之前,移屍者當時可能正在監視王寶寶,或者正在跟蹤李天……”柯孑大膽假設。

“之後看到了王寶寶殺害李天並且埋屍的全過程,等王寶寶回屋之後,又去移動了屍體……可是,為什麼要移動屍體呢?而且,如果移動屍體的話,現場留下的腳印和痕跡也太少吧?”陳奇疑惑。

“現場的腳印和痕跡少是因為3月3號當天是下雨天。”柯孑說道。

“對,暴雨。”林一夏查著手機,“而且,陳隊還記得嗎,上午我們看的那個監控裡李天是帶著雨傘的。”

“對,是的,雨傘和黑色塑膠袋。”

“而移屍的原因,如果和之前的案子聯絡起來的話,就還是和‘垃圾’有關。你們記得嗎?”柯孑看著陳奇和林一夏,“案發現場,混凝土堆那一塊非常乾淨,而乾淨,不是兇手要的,Ta要屍體在垃圾堆裡。”

“即便人不是Ta殺的,那麼那個人也必須在垃圾堆裡。”楊高本來要給陳奇遞煙,突然意識到小羽在場,就自己點了一支。

“不過現在這些還都是猜測,最頭疼的是我們到目前為止依舊連一個可以懷疑的人都找不到……”柯孑吐了一口長長的煙霧。

“是的,只有那個女人的模糊形象,可是……這怎麼找?”老黃也發愁地抽著煙。

“那個……師孃、黃隊,我還有一個想法……”小羽輕聲說道。

“嗯,快說。”老黃來了精神。

“這個只能作為參考,我沒有百分百的把握,如果師父在……可能可以做出更加肯定的的判斷……”

“沒事,你說。”柯孑鼓勵。

“兇手可能是個左撇子。”

“怎麼說?”

“王寶寶胸前的刀口,如果是他自己刺的可以正手拿刀也可以反手拿刀,而如果是別人刺的,根據王寶寶垂吊的高度,以及刀口刺入的角度,兇手只能是反手持刀。根據一份研究報告顯示,反手持刀的情況下,人手通常是從內向外發力,所以如果右手反手持刀,刀口會從王寶寶身體的右上方偏向他身體左下方,如果是左手反手持刀,刀口就會從王寶寶身體的左上方向右下方偏,屍體上的傷口,是左上向右下偏的……當然,這只是大多數情況,也可能存在例外的……”小羽說完的時候看到了師孃給了自己一個微笑的肯定。

“不不不,非常好,很有價值。”老黃掐掉煙,對小羽豎起拇指,“又多了一條線索。”林一夏也早就在比雙大拇指了。

“對了小羽,你說到刀口,兇器的尺寸判斷有嗎?”柯孑問。

“有的師孃,長15厘米,寬2厘米左右,帶血槽。”

“這和張實案裡的兇器是一致的呀師父,那個黑色袋子裡果然裝著刀。”陳奇說。

“等等……”楊高突然打斷,他從自己的檔案包裡翻著,終於他取出一張照片,“你們看看這個。”

大家互相傳閱著照片。

那是7年前那個案子中陳巖卡在屍體胸骨中沒有拔出來的匕首照片,上面標註著尺寸和特徵:刃長15.3厘米,寬1.8厘米,柄長10.2厘米,帶血槽,刀柄處有獨特的民族花紋。

“這隻匕首完全符合兇器的特徵。”小羽說。

“這麼說,李天和陳巖,他們各自擁有一把一樣的匕首,而李天的匕首和王寶寶胸口的刀口吻合,那就說明要麼這就是他刺的,要麼他的匕首落到了兇手那裡……”老黃停了一會兒,繼續說道,“不管怎麼樣,下一步一個要確定頭髮的主人,另一個要找到李天。”

“是的,根據我們已經理清的人物關係,白昊然是唯一一個活著的人,黃隊你看……”

“你說的對,他既可能是兇手,也可能是下一個受害者,我馬上派人跟著他。”老黃立即明白了柯孑的意思,說著就起身出門安排,突然,老黃又回頭,認真而嚴肅地說,“小夏,你今天可別再把你媽喊過來了。”

“哦。”林一夏當時正在跟母親聯絡什麼時候過來的事情,聽到老黃的吩咐只好作罷。

“對了楊高,你們今天查得怎麼樣?”陳奇問。

“陳巖父母那邊沒有找到可疑的人,除了我們沒有人找他們打聽過陳巖的事情,我們也描述了那個女人的形象,他們也沒有見過。”楊高掐掉煙,“中午我和黃隊又去了一趟陳巖在富洲的公司,什麼都沒問到。”

“那Ta是怎麼確認陳巖的真實身份的?”柯孑想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