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點,老黃正驅車從歧坪村趕回烏夏縣城。

傍晚,他帶隊開啟了慶水橋小區903的房門,在裡面發現了5罐煤氣、兩卷天然氣管、一袋平口器、燃氣專用帽卡環、螺母等零部件、一隻羊角錘、一把燃氣管割刀、三卷膠捲以及鋁合金三角梯。所有的作案工具都在,但是所有的工具上面都沒有留下指紋。房間內找到了一些毛髮、指紋,雖然老黃深知不太可能是兇手留下的,但他還是派了人去阿明雜貨店獲取指紋等比對樣本以便核實。房東提供的租客號碼處於關機狀態,打不通。老黃透過通訊公司找到了電話的機主,名字叫林其森家在歧坪村。老黃趕到他家裡之後才知道老人已經於今年3月份去世了。他了解到老人生前經常進城賣一些自己挖的野菜,前年年底回家的時候突然買了新手機換了新號碼,家裡人問他他什麼都沒告訴。老黃當時還不知道陳巖案也根據手機號碼查到了一個叫陳貴財的老人,在那條線索中也出現了一個短髮戴墨鏡、20-30歲,170厘米左右的聲音沙啞的女人。

手機響了,是柯孑,老黃接通,開了擴音。

“黃隊,你快回到警局了嗎?”

“還有半個小時,你從富洲回來了嗎?”

“嗯嗯,剛到,我們在會議室等你,到了再說。”

當天下午,楊高在對垃圾場進行搜尋之後,給陳奇打了電話分享案情,而陳奇根據柯孑關於拋屍和垃圾的推論,建議再次對G市南郊垃圾填埋場展開搜尋。於是,G市警方增派人員、警犬,對整片垃圾場展開了地毯式搜尋。到晚上將近十點的時候,找到了陳巖的屍體。根據腐敗及黴化程度推定死亡時間就在兩週左右,結合之前的線索,基本可以判定16日當晚,陳巖就死亡了。在陳巖的脖子處發現了腫脹的針孔,初步判斷為中毒身亡,具體毒素還待進一步解剖。

烏縣警局,會議室。

一塊巨大的白板上,用強磁圖釘固定著十幾張照片,除了線條聯結之外還做了大量標註。

老黃一進門就看到了柯孑、陳奇、林一夏以及富洲市的法醫小羽。

“黃隊。”他們跟老黃打招呼。

“都來了?”一見這陣勢老黃就知道案情有了非同一般的進展。

“黃隊,根據目前的線索,吳勇案、林笑笑案、李天失蹤案、陳巖案,可以併案了。”柯孑給老黃遞了一支菸,同時把林笑笑案件的資料以及陳巖案的資料一併呈上。

“你邊說,我邊看!”老黃迫不及待。

“那我直接說重點,第一,吳勇、林笑笑、李天、陳巖以及白昊然、鄭曉霞都和烏夏第五中學有關;第二,吳勇的拋屍地點,林笑笑的拋屍地點,以及,楊高十點左右在G市剛剛找到的陳巖的拋屍地點,都和‘垃圾’這個關鍵詞有關;第三,吳勇死於一氧化碳中毒,林笑笑死於du鼠強中毒,陳巖初步判斷也是死於中毒,具體毒素尚待檢驗,三者都是毒殺;第四,陳巖案和林笑笑案中都出現了一個戴著墨鏡、手套,短髮,偏瘦,身高160-170之間,聲音沙啞的女人……”

“等等,”老黃看到了檔案中的兩張嫌疑人畫像,“吳勇案,也出現了這個女人,她租下了吳勇對面房子,根據房東的證詞,這個女人身高就在170左右,而且,就在幾個小時之前,我們在房裡找到了大量的作案工具。”

柯孑和陳奇他們對視了一眼:“那就是陳巖案、林笑笑案以及吳勇案,都出現了一個類似的女人。”

“我剛剛查到的187507735622號碼的機主和陳巖案中的這個號碼機主一樣,都是鄉下人,都經常到城區的菜市場賣農產品,他們遇到這個女人的時間也都在前年的下半年,雖然這名老人已經死亡,但可以推測他應該和這個陳貴財老人是遇到了同一個女人。”老黃邊翻閱資料邊說,“類似的拋屍手法,毒殺,同一個女人,同一種方法拿到別人的手機卡……”老黃抬頭,“還有共同點嗎?”

“兇手應該有車,至少肯定是會開車的。吳勇案、林笑笑案拋屍都需要用車,而陳巖案中,陳巖租的那輛車則從G市南郊垃圾填埋場,被開到了西郊山道上丟棄。”陳奇補充,“除此之外兇手身體非常強壯,吳勇案的拋屍需要很強的體力,林笑笑案中的證人證詞也提到那個女人可以一把抱起體重120斤的林笑笑……”

“可是,兇手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呢?這些受害者之間又是什麼關係……是……復仇嗎?”林一夏問道。

突然,轟隆一聲,響雷像巨錘一樣砸下,會議室瞬間陷入黑暗,只剩下柯孑和老黃的菸頭在閃爍著紅光。

“沒事,跳閘了,外面值班的同事應該已經去處理了,等一會就好。”老黃非常淡定。

陳奇則握住了旁邊被嚇了一跳的小羽的手。

“黃隊,這個案子我有點看不清……”黑暗之中柯孑的聲音傳來。

陳奇有點驚訝,他跟了師父很多年,從沒有聽到她說過這樣的話。

“要變天了。”拾荒老者的這句話伴隨著濃濃的煙霧從老黃的口中吐出,如果說吳勇屍體剛剛被發現的那天,老黃產生的那種感覺只是一種沒有憑據的直覺,那麼現在,這種直覺卻得到了證實。

“是啊,要變天了……”現在的情況在柯孑眼中就是在迷霧重重的海面上航行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角冰山,無法迴避,可怕的不是冰山,而是每一個人都清楚地知道,在那一角冰山之下,還隱藏著更加沉重的冷冽刺骨的深淵……

嗡嗡,嗡嗡,會議室重新亮堂了起來。

“師父,你剛才說看不清,指的是?”

“小夏剛才提到了復仇,是的,復仇,這也是一直盤踞在我腦中的想法……根據購買老人手機的線索,兇手,是在兩年前就已經計劃這一系列的謀殺了。而這種漫長的、耗費大量時間精力金錢的籌劃,似乎只有復仇,只有這種深不見底的恨意、殺意,才能夠支撐得住,像……”

“《基督山伯爵》。”林一夏是一個小說迷,提到復仇這是她首先想到的作品。

“對……目前,我們找到的是兩張手機卡,三具屍體,可是我們不知道的是,前年的那個冬天,兇手究竟買了幾張卡,Ta還有多少人要殺……”

“或者說,是已經有多少人被殺了,我們目前發現的屍體中,時間距離最近的是陳巖,4月16號,而其他的,都在這個時間點之前……兇手如果是從前年開始準備的,那麼這種殺意的產生,一定更加久遠……”老黃開啟煙盒,抽出了最後一支香菸。

陳奇看到之後立即把自己的煙丟到了老黃面前:“那是不是說,很可能有一個事件,發生在至少兩年以前,或者更加久遠,而這個事件將受害者和兇手聯結到了一起……”

“是的,可是我總覺得,事情不僅僅是復仇這麼簡單,而這也是我最看不清的……”柯孑續煙,“通常,復仇殺人,手法一致,這一點,目前是能夠說得通的,雖然我個人依舊認為這只是表象……然後,復仇殺人,通常還有另外一個特點……”

“手段殘忍,兇手會折磨受害者,要讓他們感受到兇手曾經感受過的痛苦……”陳奇馬上抓到了柯孑的重點。

“是的,可是從這三名受害者的死法中,看不到這種折磨……長期縝密地謀劃,乾脆利索不留痕跡地殺死,我看到的,似乎兇手只是想他們死,單純地只想殺死他們……然後,拋到垃圾堆裡……”

“柯孑,你的意思是……清理?這些人在兇手的眼中,就是——‘垃圾’?”老黃深深吸了一口煙。

柯孑輕輕點頭。

“那……如果是這樣,就未必是復仇……如果邏輯是‘清理垃圾’,那麼兇手對自己的認知就可能是——‘環衛工人’?‘清道夫’?”陳奇試圖理解柯孑的思路。

可是柯孑又搖了搖頭:“似乎可以這麼認為……清道夫或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拋屍地點都和垃圾有關,但是,不能解釋為什麼兇手在那麼多的殺人手法中要選擇投毒……我覺得沒那麼簡單……”

柯孑的這句話直擊到老黃的腦中:“是的,尤其是吳勇案,兇手在去年7月份就已經租下了對面的房子,距離吳勇只有幾米遠,她必然每天都在觀察,甚至跟蹤,可以說對吳勇的飲食起居瞭如指掌,緊接著,8月份,她又拿到了吳勇房間的鑰匙,如果,她只是想不留痕跡地殺了吳勇,她有的是方法,有的是機會,為什麼一定要選擇投毒?”

“還是說,毒,是曾經發生過的某個事件的關鍵元素?”陳奇眉頭緊鎖。

“不管怎麼說,這肯能是一個線索,我明天安排人查一下舊案,看看有沒有和這些人有關聯或者和毒有關聯的……柯孑,你有什麼想法?”老黃問道。

柯孑又點了一支菸:“兩個方向,一個我會繼續跟林笑笑的案子,根據兇手對林笑笑的瞭解程度,她的男朋友林天天目前還不能排除嫌疑;另一方面,我認同黃隊,需要從烏夏第五中學著手,查一查有沒有和這些人有重大關聯的往事、舊案……”

“嗯,那行,學校這邊我來負責,你繼續跟林笑笑案,陳奇你過來的時候打過報告了嘛?我可用不起你……”

“打過啦……黃隊,您這話就見外了,大局長還是您的徒弟呢,我這算啥……他跟我說了,併案之後,甭管誰是組長誰是副組長,案件調查方向還是要以您和師父為主,至於流程方面,過來之前我都安排好啦……楊高查的案件,到發現陳巖死亡,也只能結案了,但是他說他想繼續查下去,就請領導批了假,留在了G市,等查完就會回到這邊……黃隊,這個案子還得靠您和師父坐鎮……”

“行,那你就幫忙查一查舊案,看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併案申請我馬上就擬,至於小羽,”老黃轉向她,“我可不希望接下來你能派得上用場。”

“沒有啦黃隊,陳奇是過來查案的,我是剛好休年假,主要過來陪陪師孃和柯粒。”

“那就好好陪,尤其是柯粒,你師孃眼裡只有案子。”

“嘿嘿,好嘞。”

“黃隊,那我呢?”林一夏問。

“你還跟著你柯隊啊,這需要問嘛。”

“收到。”林一夏特別認真地起立敬禮,大家相視而笑。

窗外時不時有閃電劃過,雷聲也逐漸演變成低沉、持續的伴奏,風不大,但也一直颳著,唯獨雨,沒有落下。

“這怎麼還不下雨啊!”林一夏走到窗邊小聲嘀咕了一句。

“是有點反常,一般這個月份,雨水多得門都出不了。”老黃也感嘆了一句。

突然,有名警員氣喘吁吁地闖進了會議室:“黃隊,您在這啊,柯隊也在……唉……找你們半天了,出事了!”因為分析案情,他們都把手機靜音或者關機了。柯孑趕緊拿出自己的手機,發現是沒電自動關機了。從兩年前那個事件之後她改掉了之前工作時關機和靜音的習慣,現在都設定成振動,她害怕再次錯過重要的訊息。

此時,所有人都望向了那名警員。

“剛剛接到報案,經厝村,發生入室殺人案,一死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