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問你,最殘忍的書是什麼書,你會回答我什麼?

如果問我,我會覺得是史書。

史書上說,暴君當政,民不聊生,便是蒼生受難。

史書上寫,外敵入侵,血肉長城,就是眾生苦難。

史書就是這般殘忍,它無情記載著發生的一切。

而我的故事,在歲月的史書中,也不過幾筆。

我正打算和祁路離開時,想起自已神骨還沒齊全,關掉幽魂獄了,他骨頭怎麼辦。

我對祁路說你等會,回頭的時候,幽魂獄的水已經乾涸,留下一個無盡深坑,所有的靈魂都化作光點,像是夜晚的螢火,朝天上匯去。

這裡的靈魂早就不應該被囚禁了,沒有幽魂獄,也是好事。

岸邊整整齊齊擺著玉玦、翡翠、歐泊、水晶,都是我的骨,但少了一塊。

“......眼睛。”我突然懂了,將力量覆於在眼睛上。

一隻幽藍的魂體將這群靈魂往天上託舉,在他的“臉”上,正鑲嵌著一顆珍珠。

我不知道是眼睛撿到了我的神骨,讓它變成了自已的一部分,還是我的骨在幽魂獄中有了思想,成為眼睛。

總之,看來少的那一塊是拿不回來了。

我撿起我的骨,將命星連著骨一起放進身體裡,星君的隕落向來轟轟烈烈,但少有人注意過星君的誕生。

我同祁路先去了毗河北,將垢族鎮壓,總有人要為蒼生受難付出代價。

苟徇星從水牢中被救出來後,向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們呢?”

畢竟是同族,我能理解。

“我沒有下殺手,由你帶著他們去重建凡間界吧。”我讓開身位。

昔日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苟徇星面前,他紅了眼圈,走到他們面前,哽咽地說道:“別犯傻了。”

“叛徒!”一個垢族臉紅氣粗地對著苟徇星咆哮。

他的脖子上立刻出現一條細細的金線,將他勒得說不出話。

苟徇星迴頭看我。

“這是因果鎖,出自於因果勘斷。”我解釋道,“鑰匙在他們自已心裡,解開因果,鎖自然會解開。”

苟徇星問道:“是要贖罪嗎?”

這個詞有些不準確,我還沒想好怎麼解釋,祁路便替我回答了。

“靳在問過我一個問題。”

“他問我,你最喜歡什麼動物?”

“我並不喜歡動物,我也沒有喜歡的東西,於是我告訴他,我喜歡人。”

“嗯?我還以為你會說人是高階動物。”我忍不住插了句嘴。

“你聽到的是動物,我聽到的是喜歡。”祁路淡淡解釋道。

“哦。”我閉上嘴。

“沒有誰生來就應當剝奪別人生活的權利,等他們真正想明白因果,因果鎖就會自已解開,這不是贖罪,這是嘗試。”

苟徇星若有所思,我們不再打擾他,準備離開這裡。

臨走之時,我看見大長老站在高臺之上,如夢中那般自盡,他的身體化為烏黑的霧氣,落入毗河中,很快就被沖淡,消失不見。

苟言鋒坐在水邊,呆呆地看著無盡的流水,燈來燈往,毗河終究是恢復了正常的流動。

我按下祁路的手臂,走向苟言鋒,他望著水面,沒有回頭。

“我輸了。”他說。

“或許吧,這不重要。”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安靜流淌的毗河和浮燈好似畫卷,“我們的筆墨很短,書於紙上,或許也只是天下亂,天下平。”

“你可以活很久,神君也是,你們能體會我的痛苦嗎?”

“不能。”我答得乾脆,“沒人能真正感同身受,立場也不會取決於感受。”

“......荒唐事做盡,自詡痴情種。”他掩面嘆道,“史書上會這樣寫我嗎?”

“也可能根本不會提及你。”我轉過身,“不用在命運中把自已看得太重要,命運從不會因一個人而停止不前。”

“高高在上。”苟言峰冷笑一聲,“我的命運為何不能逆,我不也屬於蒼生,錯的難道不是你們?是你們從沒有直視過苦難。”

這問題我被問過許多次,應闌改也曾這麼問過我。

神明高高在上,為何聽不見祈禱,看不見苦難?

但我並不想說服苟言峰,也不想和他爭辯什麼,對錯本就是各執一詞的東西。

“因為神也是命運的打工人,你見過打工人有試圖改變老闆,有試圖直視苦難嗎?”

我留下這句話,和祁路離開了毗河。

一盞燈停在了苟言峰的腳邊,不順水流,跟著微波輕輕浮動,苟言峰低下頭,想撥走這盞燈,卻在看見裡面魂體的時候,愣在原地。

我聽見了苟言峰的哭聲,看向祁路:“你找的?”

祁路不作表態:“那盞燈一直停在上游,水將她的外壁浸溼了一半,搖搖欲墜,但她一直沒有流走。”

“我只是把她託了起來,將水去除,重新放回水裡,要去哪是她的事情。

我笑了笑,神界的事情輪不到我,白綬就風風火火團結眾神,將叛賊一一解決,而凡間界,應闌改向我傳信,說錦黎堂和付貳深在他倆的幫助下,已經開始著手幫助凡間界重建,清除記憶,在苟徇星和那群垢族的幫助下,應該很快就能恢復原狀。

等事情結束,他們應該都會升上神界。

沒有任何一處地方能用得上我,說實話,我有些無聊。

看來眼睛所看見的未來也不一定全對,畢竟我到現在都還缺一塊骨,也沒做什麼大事。

人事本就如此,總有缺憾。

不去想史書如何寫我們,我只想活於當下,作為永恆。

後面我和祁路去了許多地方,等到凡間界再建好,我收到了苟徇星約我打遊戲的訊息,我帶著祁路回了我家,找了臺電腦,替他安好遊戲。

我上線準備加祁路好友,便問他叫什麼。

“Kepler-763b。”

還是這個名字。

“這名字什麼意思?”我邊輸邊問他。

祁路在手機上點了點,不一會兒將一張圖放我面前。

“咦?和我的命星,長得還有點像。”我反應過來,“你的愛表達得好隱晦,你QQ背景照片的錦鯉又是什麼意思?”

“逛公園的時候看見了,隨手拍了張。”祁路說道,“想起了書齋的那一隻,覺得它們熱鬧。”

我沒再問,將遊戲名改成了唯愛小神君,進了團隊麥,將祁路拉進去,一看還有兩個不認識的。

“他們是?”

“咳咳——”

“哦,是你們啊,打什麼位置?”我沒想到苟徇星還把應闌改和玉鶇叫上了。

“都行。”

“你這名字,嘖嘖嘖。”苟徇星鄙夷斥責。

“開,少廢話。”命星不能改這個名,我遊戲ID改這個還不行嗎。

遊戲開了,苟徇星自告奮勇去打野,應闌改說自已要上單,玉鶇本來是想玩輔助的,結果被分配到了中路。

於是我準備和祁路在下路連體,選了個掛在祁路身上的奶媽,全程只按技能,滑鼠都不動一下。

“我靠,靳在你這麼玩遊戲有意思嗎?”苟徇星開始鬼叫。

祁路默默殺了對面的輔助和ADC。

“你會玩?”我給他放了個回血技能,我和他的角色面對面站著,在回血技能裡補血藍。

“一點。”祁路解釋道,“應該是段位比較低吧。”

“行。”

“黑子說話。”我轉頭就對著麥說苟徇星,“你看看祁路,再看看你,在野區種刷什麼微信步數呢?喜歡種地不愛殺生?我應哥在上路都累死了。”

“我靠,玉鶇不給應闌改打訊號,對面中路上去抓了,你說我種地?”

“他倆才玩沒多久,你不是高玩?”

“你玩掛他身上的奶媽,還壓力我,你是不是個人!人又不是你殺的。”苟徇星底氣不足地嚷嚷著,溜去上路幫應闌改抓人了。

“得,一口都不奶你了。”我買了個全法裝,苟徇星吐槽我脆,說這陣容沒前排。

我反手又輔助祁路拿下兩個頭:“你說什麼?不是我說你,星哥,技術退步了啊,對面段位又不高,你不是應該手到擒來?”

“你開心就好。“苟徇星翻了個白眼,刷完野就去幫中幫上,下路放兩人跟對面打。

祁路走位失誤了一下,被對面來抓人的打野和中路秒了,局勢立刻變得傾斜,在祁路復活這段時間,對面下路組也是心大,直接進了苟徇星的野區。

我用滑鼠慢悠悠操縱著角色往野區草叢躲。

“認真點玩,不然要輸了。”苟徇星開啟面板看了眼對面的經濟,由於殺了祁路,對面打野和中路的經濟一下子上去了,給他們的壓力很大。

“哎呀,放心。”我敷衍了一句,等到對面下路經過我躲的草,直接放了個禁錮,一通技能轟炸,將兩個人送回泉水。

【唯愛小神君 雙殺】

這兩人馬上在地圖扣了個問號。

鵝閱魚:輔助傷害這麼高?

苟徇星一看,身為奶媽卻出了個騷裝備:溢位治療量轉傷害。

奶媽治療量和法強掛鉤,我給自已堆這麼多法強,直接用溢位治療量把這倆奶死了。

“還是你玩得花。”苟徇星道,“行,看我操作。”

說完苟徇星就去對面野區大掃蕩,直接把對面打野也掃了。

“對面打野玩得一般,中單很會。”

祁路復活了,我在塔下等祁路。

“.......”祁路看了一眼我——這個本該用右手操作滑鼠的人,給自已騰出右手就是為了一直在他身上摸過來摸過去。

剛剛祁路走位失誤,我高低全責。

“怎麼了?”我若無其事,裝作無辜,轉過頭看祁路。

祁路伸手按掉了我的麥克風,抓過我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

“別摸了。”祁路的聲音很啞。

“靳在!祁路!你倆別掛機啊!”麥裡傳來苟徇星聲嘶力竭的咆哮。

“省省吧,神君把主上麥閉了。”玉鶇眼尖,發現我的麥克風消失了。

應闌改終於單殺了對面上單,沉浸在喜悅中無法自拔,不是很想在意這群人在討論什麼,畢竟上單很容易成為一個人的遊戲。

“喂喂喂?”我開啟麥克風,“快,速戰速決,速戰速決。”

“怎麼了?”

“我老婆要生孩子了。”我張嘴就來,根本不在意他們的死活。

“噗——”這話一出,另外三個人詭異沉默。

我不划水了,帶著他們六分鐘內推掉對面水晶,推完那一刻,我直接關了遊戲。

他們看見靳在的頭像直接灰掉,隨後灰掉的就是祁路的頭像。

“那我們,還打嗎?”苟徇星話一出就想咬自已舌頭,結果發現另外兩個也下線了,自已有點像小丑。

他有些無語,關了電腦,不一會兒又想笑,沒忍住笑出了聲。

真好,一切都好。

“老婆生孩子了?”祁路按在我的小腹上,聲音越發低啞。

我嘻嘻哈哈勾住祁路的脖子,對著他的唇親了一口:“想不想搞大我的肚子?”

乍一聽這麼刺激的諢話,祁路抿緊唇,眸色幽深:“你......”

“今天瘋狂星期四,v我五十吃K記。”

“......”

祁路無奈地看著得意洋洋的人,彎腰直接扒我的褲子,把我嚇得抓住自已褲子不放手,一直往上拽。

“我開玩笑的!神君,小神君!”我提高音量,不是很想讓我的老腰經受一番激烈的考驗。

祁路抬眼看過來,睫毛上落了光暈,墨色的眸子裡有如星辰閃爍,他抓過我的手,咬上中指指節。

唇的柔軟與牙齒的堅硬帶來的疼痛相結合,銀絲拉長,接觸空氣後帶來涼意,祁路的嘴角都落了一點水光,他勾了勾嘴角,湊到了過來,低聲說道:“懲罰。”

我的大腦像進蒸籠的螃蟹,紅溫的同時一團漿糊,本能伸手勾住祁路的小指,喃喃道:“行不行啊,沒吃飯嗎?沒吃的話能v我五十吃K記嗎?”

祁路凝視著,那種目光曖昧不明,暗流湧動。

而後他閉了閉眼,撥出一口氣,俯身親吻過我的側臉,一點一點向下,最後落在嘴角,留下一個一觸即分的吻。

祁路起身下床,我跳上祁路的背,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真不能吃K記嗎?”

祁路應道:“今天週三。”

“你變了,你帶我吃K記竟然要看星期幾。”

“吃吧。”

唉,祁路還是不太能理解炸雞的好,真沒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