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闌改停下了講故事的聲音,收放自如得頗像講起這些事的人不是他,他翹起二郎腿,雙手合十放在膝蓋上:“後面的故事下次再講吧,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談談,玉鶇簡直不知道該從何談起,這些過往都是自揭傷疤,他難得聰明一次,猜到應闌改是故意想引起他的愧疚。

“既然你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那我便開口了,請容許我非常正式的回答你我的考慮。”應闌改扶了扶眼鏡,“我拒絕。”

玉鶇的手指扣進手心,他看著應闌改的臉,看不明白這自始至終都沒變化過的表情:“我想知道理由。”

“我曾經也很想要個理由,比如問我的父親,為什麼我一定要讀書,他甚至沒有問過我志在朝野,又比如我想問星君,為何我的命途多舛?想平淡一生都是種奢望。”

“後來我懂了,很多事是沒有理由的,連星君都未能逃脫自已的命數,我不認為我能做到。”

“拿著命運作為擋箭牌然後心安理得是嗎?”玉鶇點點頭,站起身,“那可能是我誤會了,我喜歡的是算計人心運籌帷幄的應闌改,而不是連拒絕都要扯一張命數的虎皮以此說服自已的人。”

“打擾了。”玉鶇轉過身,毫不留情離開了辦公室,關門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應闌改怔怔看著關上的門,自已這算是被後輩教訓了嗎?

他想裝作若無其事笑一下,卻怎麼也扯不動釘死的嘴角,應闌改摸著心臟的地方,那裡很久沒有感受過這麼複雜的情感了,空虛、失落、憤懣、委屈......潑天的情緒滿湧,堵得他一時不知道自已該做出什麼反應。

罷了,這樣也好。

應闌改靠到沙發上,將手臂抬起,壓住雙眼。

目的達到了,暫時沒有習慣而已。

......

期末莫名其妙就到了,跟上了動力馬達似的開到眼前,我將自已的桌子和祁路的分開,今天的擺放桌椅任務就算完成了。將桌洞裡嶄新的厚課本拎上,放到教室最後面,祁路也將他的書放我的書旁邊,在一堆有明顯使用痕跡的書當中,我倆的書宛如開學。

“你也不看?”我湊到祁路耳邊小聲問他。

“你見我看過嗎?”

也是,祁路就在翻課外書的時候翻得可勤快了。

我倆回了寢室,現在寢室內部已經變了個樣,在我的極力要求下,祁路的床簾被拆了,桌椅也擺在了一起。

我想過要不要把床也拼一起的,後面想想這才是真的高調,就作罷了。

洗漱後關燈準備睡覺,畢竟明天要考試。

“我今晚跟你睡唄。”我抓起我的枕頭,站在祁路床邊問他。

祁路盯著我,藉著窗外的光,我能看見他眼中的波瀾。

“上來吧。”他轉過身,拉了拉枕頭,留了個背影給我。

我開開心心將枕頭擺下,牽過他被子角蓋肚子,大夏天的,就蓋蓋肚子差不多了。

閉上眼,我在腦海中開始數羊,想數學題和英語翻譯,然後我成功失眠了。

我轉頭看著祁路的後腦勺,不知道他睡著沒。

我做賊似的伸出手,指尖碰到了他的衣服,輕輕撩開,摸到一片光潔的肌膚,帶著微燙的溫度。

祁路還沒醒?

我放開膽子,整個人貼了過去,手繞到祁路的身前,往上摸去。

祁路突然抓住我作亂的手,我被嚇了一跳,逮了個現行有點尷尬:“你,你還沒睡?”

“我是睡覺,不是死了。”祁路估計被我欲蓋彌彰的話搞得有點無奈,他問道:“睡不著?”

“睡不著。”我老老實實說。

祁路轉過身,他的目光不似平日裡那麼平靜,他將我的手抓出來,連帶著另一隻手一起抓住,然後單手扣住我的手腕,按到我的頭頂上。

我吞了吞口水,緊張得走音:“你,你幹嘛?”

他俯下身,近得睫毛都能掃過我的臉,我能瞧見他眼中不加掩飾的佔有慾。

“幫你睡覺。”他空出來的手按上我的腰,充斥著掠奪的吻也毫無保留地落到我的唇上。

我不由得仰起頭配合他,他這個吻來得又急又深,我總算知道他平日裡親得是有多剋制和溫柔了,這個吻幾乎就暴露了他的本質。

他奪走我口腔內的空氣,甚至沒給我喘氣和呼吸的機會,舌尖勾住我的舌根,我感覺到我的嘴和我的舌頭都麻了,由於缺氧,大腦都難以轉動。

他的手也沒閒著,撩開我的T恤,指尖從背部劃至腰窩,隨後一隻腿擠進我的腿間,他鬆開了我的嘴,我總算能喘氣了。

“呼——哈——”

在我喘氣的間隙,祁路沿著脖子一路向下吻,這個吻很輕柔,像是在吻什麼珍貴的寶物一樣,我有些受用,眯起眼睛,還沒來得及開口說點什麼呢,祁路一口就咬在了我的鎖骨上,不疼,只感受到一種刺激傳到頭皮,引起興奮。

他的手指按著鎖骨下方,聲音低啞:“讓我親親。”

這麼性張力的祁路我是把持不住的,見他亂得有些不能自已的樣子看得我實在心癢難耐,當即答應:“親。”

祁路笑了一聲,低頭嘬了一節軟肉在嘴中,那種癢癢麻麻的感覺叫人有些上癮,我想動一下手,但祁路死死按著,我只能跟條魚一樣試圖腰部發力撲騰一下,緩解這種奇怪的感覺。

“給你親朵花。”祁路的腿架在我的腿上,我一撲騰,他就壓住我的腿,手解開了我的褲腰帶。

“別,哥。”我求饒道,試圖縮回身體奪得控制權。

祁路的手頓了頓,他的指尖已經扣上我的褲子邊了,聽到我的話,他鬆開手,從我身上下去,睡到自已的位置上。

我鬆了口氣,不敢想我現在的樣子有多糟糕,我先把衣服扯了下來,褲腰帶繫好,然後貼上祁路的背:“我睡得著了。”

“......”祁路轉過身,將手穿過我的腰,鬆垮地抱著,“我快睡不著了。”

哀怨從啞著的聲音都能聽得分明。

我咳嗽了一聲,整個人又貼近了些,一隻手搭在祁路的脖子上,儘量忽視我倆的生理現象,靠著他睡著了。

早上我又被熱醒了,一看發現我在祁路懷裡,我眨了眨眼,有些睡不著,拿開祁路的手,從床上爬起來洗漱。

往常祁路只要有一點動靜就會醒,今天他還睡得很沉,我琢磨了一下,估計昨晚睡很晚,我決定洗漱完再叫他。

寢室的洗漱臺前有鏡子,我撩起衣服,看到了鎖骨下方的吻痕,有三個,貼的很近,看來祁路是真準備親朵花出來。

我臉一熱,放下衣服,洗漱完換了一身,今天我特意穿了校服,我的T恤薄,這吻痕我是真不好意思叫人看見。

“起床了。”我單膝跪在床墊上,搖著祁路。

祁路半睜著眼,抬手就將我往被窩裡拽,嘴裡嘀咕道:“再睡一會兒,星君。”

我閉上眼,都不知該對這兩個字作何反應。

我知道了他未說出的秘密之一,但這並沒有讓我釋懷什麼,甚至沒有讓我的大腦得到一點清明,因為這個秘密夾雜了感情。

一旦涉及到感情,問題就會複雜。

祁路喜歡的是星君,那個設下禁咒的星君。

那我是靳在,還是星君?

換做以前,我或許並不會糾結這個問題,但現在我無法迴避這個問題,祁路喜歡星君,假如我不是星君,他認錯人了,又或者他因為我是星君,所以他才喜歡我,這兩種可能,無論哪種我都不接受。

如果他喜歡我,那他只能是喜歡靳在。

我想要出口問他,卻對上了祁路睜開的眼睛,他有些迷濛地看了我一眼:“幾點了?”

看著他毫無防備的模樣,頭髮翹起了兩根,因為剛醒,臉也有些紅,吐字也不太清楚,我恍然發現我沒有出口詢問的勇氣了,我接受不了祁路離開,也做不到將風平浪靜的生活攪碎。

我只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該走了,提前半小時進考場。”

我拿好考試用具,跟祁路一起出門,我想好了,等考完試,考完試就放假了,正好假期要一起去玩,那時候再談談也不遲。

抱著這個想法,我有了盼頭。

祁路的考場在第一間,我在最後,送走祁路沒兩步,我就在第一間考場後門撞見了同樣失魂落魄的應闌改。

“你怎麼了?”我扶了一下他,他差點撞牆上了。

“沒休息好。”應闌改打了個哈欠,勉強打起精神看我,“你這苦瓜臉,也不太順?”

“......你也是為星君來的嗎?”我問出口這個問題的時候,我就知道了答案,應闌改的表情沒有變化,但他這種沒變化反而出賣了他。

他故意不讓我發現破綻,就是最大的破綻。

我擺擺手:“考試順利。”

應闌改拽住我的衣服角:“再和我談談。”

我驀地想起那天在湖邊,他也是這般,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他的眼神很奇怪了。

“你想和我談,還是和星君談。”我丟下這句話,轉身離開了。

星君,星君,他一定要給我的人生刻下多沉重的烙印才肯罷休?即使我們是一個人,那憑什麼我就得是星君,而不能星君是靳在?

我賭氣似的開始寫卷子,老胡這次是第一考場的監考老師,不然見著我這樣,他得老淚縱橫觀天象,看看今天是不是太陽從西邊兒升起。

考試兩天就結束了,假期正式開始前,老胡逼逼叨了一堆安全問題,然後宣佈放學,眾人歡呼,祁路在歡呼聲中看向我,我沒有看他。

我帶著隨手收拾的行李回家,第一件事情先洗澡,太累了。

洗完澡出來,我對著鏡子,看我鎖骨下絲毫沒消的印記,扯出苦笑,這印記刺眼,又讓我如此不捨它消散,一如祁路本人。

“真是隨主。”我嘆了一聲,離開鏡子,穿衣吹頭,風機的呼呼聲掩蓋了手機響起的訊息聲。

吹乾頭髮,我不想理手機,隨即開啟電腦,準備玩遊戲。

沒想到剛開啟,上次登過的QQ自動登入了,綠水青山的頭像在下方閃爍,平安民宿發來了訊息。

我點開。

平安民宿:明天出發,路線如下。

平安民宿:[圖片]。

我點開圖,是一個乘坐交通工具的表,以公交大巴為主。

我看著對話方塊,往上划動,平安民宿說“不和失憶的我聊”,沒失憶的我,指的是星君嗎?

星君在我身體裡?這又算什麼?

我突然想到當初我問祁路,是不是喜歡沒失憶的我,或者喜歡我的另一個人格和靈魂,祁路否認了。

但事實是,他喜歡星君,也喜歡我。

好癢,要長腦子了。

我開啟手機,苟徇星發了兩條,大意是問我暑假做什麼?我直接遵循我的美好傳統,失聯不回。

然後是應闌改發的,他一針見血問我:“你吃星君的醋了?”

我也不是很想回。

玉鶇也發了兩條,第一條說不想在人間玩了,想走了,第二條說讓我照顧一下應闌改。

我回了他:自身難保,盡力而為。

平心而論,如果我能幫,我還是會幫的。

玉鶇秒回我:多謝,你也

這句話發出就沒下文了,他大概是想不到什麼套話合適,就發了這半句。

最後,避無可避,我還是點開了下意識最想忽略的訊息。

Kepler-763b:我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