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徇星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我倆去吃了早飯,早飯時間我問他記不記得昨天發酒瘋的事。
“有這回事嗎?”苟徇星拿著油條泡豆漿,“不是吧,誰喝微醺能喝醉啊?”
“你。”我只恨昨天忘了給苟徇星錄音錄影,讓他看看自已昨天高談闊論的樣子。
“你別胡編亂造啊。”苟徇星威脅我,“我酒量好得很。”
我能說什麼,我又沒證據,況且這是我星哥,就當讓他了。
吃過飯,他就自已打車回家了,我自已在家也是閒得無事,乾脆回了學校。
天氣越來越熱,摧毀著人想要做點什麼事兒的動力,我想吃點冰,學校食堂小賣部開著門,我進去先排除掉雪糕刺客,拿了個便宜的,結賬時還比外面貴了五角,我悟了,真正的刺客是小賣部的物價。
我啃著冰棒,往前走是圖書館,我想到了陪祁路還書的時候,突發奇想想去圖書館看看,還沒進去人就被攔住了,原因是我手裡的冰棒沒吃完。
我撇嘴,繞到圖書館側面,從窗戶外看著裡面。
走了沒一會兒,我好像看到了祁路,祁路在看書,很正常啊,我往前走了兩步,突然意識到不對,我猛地往後退。
他不是回家?
果然是祁路,他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單手撐著額角,低頭看書。
我左右看了看,沒人,靠近祁路在的這面窗,敲了敲。
祁路就跟沒聽見一樣,我不死心,又敲了敲。
祁路這下總算理我了,他擰著眉看過來,臉上寫滿了對噪音製造者的不快,看到是我,他愣了一下。
我嬉皮笑臉,伸出食指,在窗戶上畫畫,左邊畫了個弧線。
祁路看著我畫畫,沒懂我的意思,但他也伸出食指描了一下左邊的弧線,然後將弧線頭尾相連,畫了一個圓。
我恨鐵不成鋼,兩隻手比了個心貼在玻璃上。
我看到祁路眼睛略微彎起,嘴角也揚起了弧度,他對我做了個口型,但我不太懂唇語。
“瓦達西?他在學霓虹語?”我撓頭,只能回他一句瓦達西。
他好像笑得更開心了,對我招了招手,讓我進圖書館。
我這次吃完冰棒了,光明正大進了圖書館,找到祁路坐的位置,週末圖書館的人格外少,還有空調吹著,一下子撫平了我因為熱氣生成的煩躁。
祁路手邊還放著他的銀灰色行李箱,他將行李箱挪到貼牆的位置,我坐到他旁邊,問道:“你不是回家?”
“又突然沒事情了。”
“故意不回我假裝在家?”我搖了搖手機。
“嗯。”祁路直接承認,“我都看了。”
“回家了就不能理我了嗎?”
“家裡沒網。”
現在網路這麼發達,祁路住在哪個深山老林才能沒網?
我沒再糾結這事兒,趴在他旁邊:“我蹭著空調睡會,你要走了叫我。”
“嗯。”祁路拿起書,是《理想國》。
“你最近在看霓虹語?”我問他。
“沒有。”
“那你說什麼瓦達西。”
祁路耳根有些紅,他移開視線,鎮定地移開話題:“我說的快進來。”
“哦,好。”我半信半疑,但一時之間也沒想到是什麼。
我們度過了一個平淡的下午,又是新的一週,校慶的時候老胡給大家發了手機,然後集體排隊去操場坐著看錶演。
我沒什麼心思看,坐如針氈的,找了個機會就攛掇祁路跟我一起溜,但現在不是飯點,出不了校門,我們走了學校的羊腸小道。
學校有情侶約會聖地,我一次都沒去看過,還是祁路帶的路,這個湖沒什麼風景,沿河兩邊種了樹和灌木叢,還有長椅方便人休息。
我跟祁路坐在角落的長椅上,四下無人,這時候我才敢放心去跟他牽手,這個戀愛談得偷偷摸摸,大有種偷情的刺激。
本來我以為這隻有我們兩個人,沒想到在我們身後的灌木叢外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你要說什麼?”
是應闌改。
我對祁路豎起了手指,比了個噓的手勢,我倆在這聽牆角,雖然好像有點不禮貌,但是八卦這事兒換誰來都會聽。
“我覺得你應該知道我要說什麼。”說話的人是玉鶇。
也是,他倆像個連體嬰似的。
應闌改沉默著看向對面這個比他還高一個頭的人,他的長髮在腦後紮起,露出一張美人臉,美得甚至有些雌雄莫辨了。
玉鶇見應闌改不回答,扯了扯嘴角,半天沒扯出一個笑來,乾脆任由自已的表情失控,想法隨著情緒發酵,他再也忍不了,就將應闌改帶到了這個情侶聖地。
希望這裡能夠保佑他告白成功。
不過現在看來還是一團糟。
“我不理解為什麼他們可以在一起,你不可以跟我在一起,如果你不喜歡我,就告訴我,我會保持距離的。”玉鶇的表白一如他本人一樣直來直去。
“為什麼是今天?”
玉鶇將手揣進衣服口袋裡,掩蓋自已的緊張:“難道要等你去世了我再抱著這些感情繼續活下去一直不出口?我已經想通了,感情是等不來的。”
應闌改搖頭:“再等等吧,再等等。”
“多久?”
應闌改啞然,他說這句話無非是想將這事兒暫且帶過,但玉鶇並沒有像順坡下驢的意思。
“這麼著急幹什麼?”
“我問過星君。”玉鶇說,“我是鶇鳥,修行這麼久,壽命也極長。”
“我本以為你也是如此。”玉鶇放在口袋裡的手攥緊,“所以我問了星君你的身世,我從沒聽你提起過。”
“他說。”
......
“應闌改?”星君撐著下顎看他,袖子垮到了手腕處,另一隻手向魚塘裡投餵著魚食,“他是凡人啊。”
......
“若我不問,想必我依舊矇在鼓裡,凡人要有悠長歲月,先不說代價,這歲月能有幾何?”玉鶇上前一步,幾乎剋制不住自已語氣中的情緒,“星君神通廣大,也依舊受創,你一介凡人,又如何保證自已不死?”
“若我同你在一起了,我死了,你豈不是更難過?”
“這不一樣!”
“這哪裡不一樣?”應闌改看著頗為無情,不復平日裡嬉笑打鬧,插科打諢的模樣,他摘下眼鏡,和玉鶇對視。
玉鶇也不退讓,他說:“你說了可以滿足我一個願望。”
“是,所以我來這裡浪費時間了。”
這話說得太過傷人,氣氛一瞬劍拔弩張。
玉鶇受傷地看了眼應闌改,轉頭就走:“你想吧,反正在你那裡,我永遠不是第一位。”
應闌改望著玉鶇的背影,嘆息了一聲:“還要聽多久?”
我和祁路被抓包得有點尷尬,站起身:“抱歉。”
“無事。”應闌改揮手,“孩子大了是這樣的,有自已的想法了,也覺得自已很成熟了,我能理解。”
這種彷彿帶過不少孩子,解決不少麻煩的超脫淡然語氣,令人肅然起敬。
“跟我聊聊吧,靳在。”他看向我,就彷彿試圖在我身上找點什麼似的。
祁路懂他的潛意思,起身走遠,將空間留給我們。
“呃,你為什麼不想答應他?”
“因為還不是時候。”應闌改淡淡說道,“他要分清楚,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因為鶇鳥可以與伴侶共享壽命,想以這種方式讓我一直陪著他。”
“而愛情在我眼裡不是一個聰明的選擇,如你所聽,我是凡人,凡人身無所長,唯有智慧能得青睞,至少現在,我不會去做一個不聰明的選擇。”
他說完這話,反問我:“你呢?靳在,同為凡人,你怎麼想?”
應闌改確實如他所說的聰明,他幾乎輕而易舉就洞悉了我。
自那天后,我就無比清楚我與祁路之間的差距,這個問題我本以為能用我不喜歡祁路這句話敷衍過去,可應闌改又將這事兒尖銳地捅了出來。
我不知道他是在報復我聽牆角,還是隻是單純想聽聽我的意見,總之我的臉色也算不上好看:“你自詡聰明,卻問我的意見嗎?”
“嗯,很重要。”應闌改說,“對祁路也是,傷害他,心疼的只會是你。”
我緩和了臉色,被他這麼一說,我確實覺得我挺不是個人的,我太想保護自已了,但祁路就可以無條件被我的自我保護而傷害嗎?
“還沒有在一起,就假設未來的行為,叫作繭自縛。”我認認真真分析道,“順從本心就好,未來的事,你再大的智慧也看不透的,而且智慧這個包袱揹著太重了,你稍微放下來喘口氣也未嘗不可。”
“拋開所有的因素,問一下自已,是不是想跟他在一起?”
應闌改皺起了眉,這對他來說應該很困難,不用腦子只用直覺和感受去判斷一件事。
“我覺得跟他待在一起挺好的,但變換身份這個,我確實沒想好。”他糾結了好一會兒,糾結出了這個答案。
算是有進步。
我點頭:“作為交換,我想知道一件事。”
“星君?”應闌改搶答完就搖頭,“換一個吧。”
......好煩,好想把應闌改打一頓。
我將我和祁路在山城的那三個問題複述給了應闌改,原本我是不太在乎真假的,但應闌改的問題著實拷打了我的內心。
“這三個問題,哪個答案是真的?”
應闌改若有所思:“祁路只說了你們約會不太愉快,沒想到是這種不愉快。”
“我還以為他會一直悶在心裡,誰也不告訴呢。”
應闌改笑了聲:“哎呀,之前確實是這樣的,變了不少呢。”
“不過你真的要聽我的猜測嗎?”
“聽吧,雖然我已經有預感了。”
應闌改摸了摸下巴,說道:“你的預感確實挺對的,這三個問題,他說的全是真話。”
果然,人在說謊時會有下意識的動作,但祁路沒有,第一種可能就是偽裝高超,這對於他應該很輕鬆,但還有第二種可能,他沒有說謊。
這個可能是最糟糕的,祁路知道我在傷害他的感情,卻還是願意繼續在我身上用感情。
“你說的對,愛情確實不聰明。”我拍了拍他的肩,“現在我去找我的不聰明瞭,你也好好想想吧,放下一切去想。”
真像你會說的話,還是這麼灑脫。
應闌改笑著揮了揮手:“去吧。”
我朝祁路走過去,我已經想好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跟他道歉,第二件事情,我也要重新審視一下我對祁路的感情了。
別看我勸應闌改這麼擅長,落到自已身上,我也會糾結的。
“聊完了?”祁路轉過身看著我。
我笑著,直接撲了過去,手扒拉上祁路的脖子,腿夾到他腰上,給他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祁路抓住我的腰,被我的動作帶得後退一步才站穩。
“怎麼了?”
我湊到他耳邊,說道:“對不起,我愛你呀。”
我愛你?
我突然知道圖書館的時候祁路說的什麼了。
不是瓦達西、快進來這些詞。
他熱烈又真摯地在表達他的感情,他對我說:“我愛你。”
他知道我是凡人,會有死去的一天,我們之間的差距從來都不是我一個人的單箭頭。
可他依舊和我說了我愛你,不留一點後悔的餘地。
他都不怕,我怕什麼?拿出相匹配的勇氣去回應,才能對得起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