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破腳踏車以前載兩個小屁孩還輕輕鬆鬆，現在卻有些力不從心了，吱呀吱呀地緩慢向前，偶爾碾過路上的小石子或土坑，都讓人懷疑它能當場表演一個原地解散。
十月底，正是夏末初，晚上的風已經帶了點涼意，那放在腰上的手卻不斷透出一股暖意，像簇亟待燃燒的小火苗。
宋蕭野忍不住將車速一降再降，最後幾乎是蝸牛爬了，彷彿這樣就能讓這一刻停留。
“這就不行了？”沈清辭還當他踩不動了，曲起手指地在他腰上抓了抓，“不行就換個位置，說了我來……”
他話音未落，宋蕭野就伸過一隻手，將他亂動的手抓了起來。
“別抓。”他沉聲道，“癢。”
他說完，卻也沒放開的意思，單手控制著車把，手指在沈清辭的手心細細摩挲起來。
手掌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痂，少年人新陳代謝快，說一天能癒合就不帶多流一分鐘血的，但摸起來手感必然不是很好，帶著略顯猙獰的粗糙感。
宋蕭野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在沈清辭腿上舔的那一口，那鬼迷心竅的衝動之舉讓他嚐到了一點著實不太夠的甜頭，像一滴水捨身入了燒開的油鍋裡，噼裡啪啦地炸出了更多朝思暮想的渴望來。
他一邊任憑思緒顛沛流離地四下亂飄，一邊忍不住將沈清辭的手往上拉了拉，飛快地低下頭，用嘴唇在他手心輕輕碰了一下。
沈清辭額頭抵在他背上，只覺得手被他抓著去觸到了什麼微涼的東西，壓根就沒多想，只是晃了晃胳膊：“別抓了，我剛上過廁所。”
說完他察覺到宋蕭野的動作一頓，又沒心沒肺地哈哈大笑起來：“好像忘洗手了，怎麼辦啊小潔癖。”
我想，對那天的宋蕭野來說，比起沈清辭到底洗沒洗手這件事，應該是得逞的小喜悅更勝一籌。
然而沈小二對此無知無覺。他只覺得宋蕭野在校醫室裡的行為有些不對勁，但也沒想太多——反正宋少爺一身大大小小的破毛病，以前和他打架還咬人呢，也不差多個“愛舔人”的奇怪嗜好了。
沈清辭身上的擦傷好得飛快，但如此努力修復自己的他還是被宋蕭野按著強行又擦了次碘伏，真實地體會到了自己已經打不過他了的心有餘而力不足。
“我真心建議你參加校運會。”沈清辭憤憤地看著自己手掌上的褐色藥水，“有個專案特別適合你。”
宋蕭野把碘伏收起來，斜睨他一眼，示意有屁快放。
“扔鉛球。”沈清辭立刻揭曉謎底，“手勁這麼大，不去報個名真是浪費……哎，你為什麼會去學散打啊，到底受了什麼刺激？”
“受了你刺激。”宋蕭野合上醫藥箱，半真半假地答，“一直等著你聯絡我，沒等到，氣得不行，就報了個班把沙包當你打了。”
“那你剛回來沒把我打死還是愛得深沉唄？沈清辭聽出他話裡的敷衍，有些哭笑不得地把還想問的話嚥了回去，”真是謝謝這位少俠的不殺之恩。”
“別客氣。”宋蕭野回答，“留著以後還有用處。”
又是一年冬天臨近，一中搶在西伯利亞的冷空氣抵達之前爭分奪秒地開展了一年一度的校運會。
校運會可比校際籃球賽實惠多了，因為它佔用了一天的學習日。那一年各種傳統節日還沒成為假日，這三天的時間對不參賽的學生來說就是一個難得的小長假。
沈小二從來不在能偷懶的時候給自己找不痛快，一個專案都沒報，宋蕭野自然也沒聽他的鬼話去扔什麼鉛球。倒是沈梟航，在專案表裡來回找了七八圈，最終找到了這個他覺得不那麼累且尚能勝任的專案。
沈梟航比沈清辭懶得更加從一而終，報校運會只是為了在陳曉霏面前出風頭。
可惜，由於扔鉛球這專案實在太過生僻且毫無看頭，女神沒吸引來，倒吸引來了一直沒事幹的沈小二和宋公主，兩個人站在賽場邊，對著他那慘烈的分數展開了毫不客氣的嘲笑。
“早知道我就在家躺著了。”沈梟航呼哧帶喘地從場上下來，捏著自己痠痛的胳膊，“累死我了。”
“別急著回家躺。”沈清辭指了指操場跑道，“陳曉霏的接力賽過會就要開始了，看不看？”
“看！”沈梟航馬上勾過他的肩往跑道走。
跑道邊人聲鼎沸，加油聲此起彼伏，上一場的比賽還沒結束，廣播正在唸著加油稿，能聽出來是女子八百米。
沈梟航眼特別尖，只往跑道上一瞥，便在宋蕭野的背上推了一把，語帶興奮地喊：“公主快看！”
宋蕭野莫名其妙：“看什麼？”
“小笙子！”沈梟航指著跑道上的女生，“看到沒？跑在第三！”
“哦。”宋蕭野冷漠地應了一聲，“所以呢？”
兩個人雞同鴨講，說的明明都是中文，卻互相不知道對方想要表達什麼，紛紛用看傻逼的目光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兒，邊上突然爆發了熱烈的掌聲。
“喲——！”沈清辭不管他們兩個在說什麼，看得津津有味，此時跟著喝彩的人群喊了來，“第一名過線了！”
宋蕭野聞言，這才回頭賞了跑道一眼。
衝刺到終點的女孩子已經放慢了腳步，在同學的攙扶下繼續小跑著，後面的幾個女孩兒也陸續過線，第三個似乎就是程小笙。
她似乎跑得有些脫力了，剛過線就彷彿全身被抽去了力氣。上去扶她的兩個女同學費勁拉了她兩下，接著驚慌失措地喊了起來：“老師！她好像暈倒了！”
沈清辭站得離她們最近，一聽趕緊跑過去幫忙。
宋蕭野的腳步彷彿是全自動的，立刻跟上，沈梟航十分欣慰，也手腳並用地跟了過去。
人類在劇烈運動後的暈厥往往是一瞬間的，程小笙此時已經醒了，被平放在操場邊的草坪上，但全身軟綿綿的依舊沒什麼力氣，嘴唇更是白得嚇人。
“應該是有點低血糖，”校醫滿頭汗地過來檢查了一下，才鬆了口氣，“喝點葡萄糖，到校醫室躺一躺就行了——來個男同學幫個忙唄！”
這是一個多麼完美的時機，沈梟航用眼神瘋狂暗示，就差直接把這個木頭推上去了，然而宋蕭野彷彿目中無人，壓根不搭理他。
偏偏沈小二還自告奮勇地站了出來：“老師我來吧！”
他一邊說一邊動作飛快地在程小笙邊上蹲下，另一個女同學扶著她起來，將胳膊搭到沈清辭肩上。
就在這時，站在邊上的宋蕭野才突然像是終於上道了似的開了口：“還是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