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辭最近忙得不可開交。
籃球社需要他，沈記需要他，沈梟航的小堂妹也需要他——這兩年家裡有電腦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代購”不那麼好做了，沈小二便換了份給小學生補習數學的兼職，物件是沈梟航三姑家的小丫頭。
沈清辭的數學成績還不錯，分數甚至能比他的政治開卷考高一截。而沈梟航這貨覺得只要比自己強的都是學霸，在牽線搭橋的時候更是打出了沈澤“三年跳兩級”的招牌，並且信誓旦旦保證他的水平不比沈澤差多少，非常有奸商的天賦。
沈小二成天就圍著這三個地方打轉，像個閃閃發光的戰鬥陀螺，連吃飯都得爭分奪秒。
這天他結束籃球社的訓練回到沈記，剛打算給自己打份飯，就見宋蕭野肩上斜挎著個書包從門口走了進來。
不知為何，沈小二的第一反應就是今天沈澤忘記給他送飯了，這是來興師問罪的，頓時心中警鈴大作。
宋蕭野淡淡地看他一眼，眼皮甚至都沒掀得太過明顯，徑直走到點餐檯前，伸手指了幾個菜，又抬起頭來沉默地看著他。
沈清辭和他對視了兩秒，這才反應過來這位爺大概是屈尊降貴親自過來吃飯的。
現在已經過了飯點，也沒幾個菜了。沈清辭看了看那些剩菜，又想起宋少爺那張挑剔的“金口”，於是建議道：“要不給你炒個飯？”
宋蕭野依舊沉默，像個啞巴般不置可否地看著他。
沈清辭當他預設了，打了兩份米飯去了後廚。
這些年他在廚房也學了兩手，張師傅吃飯或者太忙的時候經常被梁思文抓壯丁，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以備繼承家業的不時之需。
他在廚房一通忙活，餓得前胸貼後背地端出端出兩碗冒著熱氣的金黃色炒飯時，宋蕭野正端坐在座位上優哉悠哉地看餐廳的電視，氣得他內心一陣腹誹：為什麼要這麼操心，我才他媽的像他媳婦兒。
兩人開飯後都嚴格恪守了“食不言”的老傳統——不知道宋蕭野是因為啥，反正沈小二是餓的。直到吃飽喝足，他見對方還在很養生地細嚼慢嚥，尋思著應該說點兒什麼，這才問出了自己方才的疑惑：“我哥今天沒給你送餐嗎？”
宋蕭野腦袋都不轉一下：“我讓他別送了，太麻煩。”
沈清辭也不知道他是在說自己嫌麻煩還是不想給沈澤添麻煩，只能絞盡腦汁地給自己找臺詞，一開口也成了養生風：“嗯……過來吃也挺好，一次性飯盒不健康。”
這回宋蕭野只是“嗯”了一聲，為對話畫上了完美的句號。直到兩人吃完飯後各回各家都沒能再續上一句臺詞。
第二天下午放學，沈清辭在籃球場上和社員練球的時候，吳澤俊拿著一疊校際籃球賽的人員名單找上了他。
一中的籃球社不算是個小社團，三個年段一共百來號社員，雖然不是人人都打得好，但有實力的也能湊出好幾桌麻將，因此每年對校際籃球賽出場資格的爭奪分外激烈，幾乎能整出一場後宮大戲來。
沈清辭自己無所謂能不能上場，他並沒有那麼強烈的表現欲，但戚崢皓非常想上場——前兩天還為這件事來找他打探過口風。但因為吳澤俊的態度一直不是很明朗，他當時隨便兩句話給搪塞過去了，也是不想蹚這趟渾水。
沒想到該來的還是來了，吳澤俊把他拉到社團教室裡，看看四下無人，這才低聲問他：“你對這次上場的首發名單有沒有什麼想法？”
“我能有什麼想法？”沈清辭快被他的樣子給逗樂了，“一切都聽社長安排。”
“少來，你還副社長呢。”吳澤俊撞了一下他的肩，切入正題，“這次除了咱倆，高一我打算只上個三班的張揚。”
張揚就是上次訓練時被戚崢皓撞倒的那個哥們兒，也是這屆高一新社員裡表現比較不錯的一個，個子高，球風穩，沈清辭也挺看好他。
不過看這意思是不打算讓戚崢皓上場了，沈清辭問：“那替補呢？”
吳澤俊心有靈犀地朝他晃了晃手裡的紙。
沈清辭接過去一看，替補名單裡倒是有戚崢皓的大名，不過是打了括號跟在別人後面的，看樣子吳澤俊還在猶豫要不要給他一個替補位。
“其實我不是很想讓他上場。”吳澤俊嘆了口氣，“他的性子你也知道，太沖動，我怕到時候和城遠那群人起衝突。”
城遠是縣裡的另一所中學，教學質量不比一中，但因為招收的體育生多，升學率也相當可觀。一中連續三年在校際籃球賽決賽裡和城遠打對手，前兩年都被按在地上摩擦。去年以三分之差險勝，把城遠的籃球隊隊長氣得差點兒吐出一口老血，所以今年剛開學就放出話來要在這次比賽中一雪前恥。這事沈清辭早就有所耳聞。
“你覺得呢？”吳澤俊拍拍他的肩，“快給點建議，你和他們可是有實戰經驗。”
沈清辭有些無奈。他的所謂“實戰經驗”，不過就是沈梟航和在誠遠讀書的狐朋狗友吹牛後拉著他去打了一場3V3——打得雞飛狗跳的，最後還輸了……
沈清辭眨巴了兩下眼睛，真誠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俊哥，我覺得咱也得考慮一下突發狀況，上場的五個人加替補全都像你一樣好說話是挺穩的，但萬一對面就是不講理耍流氓怎麼辦？”
他話音未落，眼角餘光感覺到窗戶外有個挺高的人影，還以為“說戚崢皓，戚崢皓就到”呢，差點兒就咬了舌頭。
結果一抬頭，卻看到宋蕭野隔著窗戶望向教室的臉，頓時愣了。
“雖然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咱們又不是去打架……”吳澤俊摸著下巴，說了一半，也順著他的目光往窗外看去，“找你的？”
沈清辭有些茫然。說實話，看到宋蕭野的一瞬間他也冒出了“是不是來找我”的念頭，不過很快就被“肯定是路過”的想法給取代了，因為宋蕭野只和他對視了一眼便走開了。
他搖搖頭，將名單還給吳澤俊：“反正我就是建議，誰上場我都沒意見。”
“好吧。”吳澤俊拿回名單，“過兩天才交呢，我再考慮考慮。”
沈清辭回到籃球場，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四周看了一圈，也不知道自己想看啥，但的確是啥也沒看到，
他一直訓練到天黑才回家，正飢腸轆轆地想打飯，就看到宋蕭野面無表情地進了門，肩上斜掛著的書包無聲地陳述著他剛從學校走出來的事實。
沈小二站在點餐檯邊，和他大眼瞪大眼地對視了三秒，有些絕望地發出了一聲哀怨的詢問：“……你今天不會還吃炒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