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大課間,沈清辭翹掉早操去了實驗班。
宋蕭野果不其然地也沒去做操,這周他坐在窗邊,正埋頭看書。沈小二給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設,這才萬分不情願地磨蹭到窗邊,伸手在玻璃上敲了敲。
可惜宋少爺耳朵裡塞著耳機,並沒有聽見他的動靜。沈清辭也不敢發出太大聲音,怕招來到處巡邏逮人的“天山老妖”,隔著窗戶對著他左比劃右比劃了半天,也不知道該不該上手,最後想了個損招——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了個一元硬幣。
那亮晶晶的鋼鏰砸宋蕭野額頭上時,沈小二就覺得自己錯了。
不是錯在不該砸,而是沒砸對地方……宋蕭野摘下耳機,慍怒的表情在看清是他的時候有一瞬間的凝固,似乎有些意外。
“咳……”沈清辭趕緊清了清嗓子,在他開口前把聖旨給傳達了,“我媽讓我來問問你什麼時候去我家吃飯。”
這話實在太像邀約,意思是表達到了,但總讓人覺得有什麼附加的中心思想。期中考語文拿了143分的宋少爺聞言,嘴唇動了動。正想順著這個臺階往下走,沈小二又自作聰明地加了一句:“我媽說了,你要是覺得過來吃麻煩,可以給你送餐上門。”
宋蕭野眼神裡剛剛綻放出的一點星星之火立馬滅了,他繃緊唇線,咬牙遞了一句“那你送”,便再沒有多餘的廢話,用冷漠臉傳達了“趕緊滾”三個字。
沈清辭也想不明白為啥自己現在跟宋蕭野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不過他這段時間在宋蕭野面前碰壁都碰出習慣來了,這一次心情居然沒什麼太大波動——這大概就是大橘所說的抖M潛質?
當天放學後,沈清辭按照自己妄加揣測的結果給梁思文復了命:“他說沒空出門吃,讓咱以後送餐上門。”
“才高一學習就這麼忙?飯都沒時間吃?”梁思文嘀咕了一句,又道,“行吧,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沈清辭早就預料到這種結局,他絞盡腦汁才把宋蕭野那一長串的忌口給回憶了個大概,打了份自我感覺應該能讓對方滿意的餐送了過去。
餐是直接拿給阿姨的,宋蕭野那邊也沒給個反饋,沈清辭壓根沒見到他的臉。不過倒也省心,至少沒有因為飯菜不合口味看宋少爺臭臉的風險了。
沒過兩天,沈清辭的新動向就被經常到他家餐廳吃飯的沈梟航給發現了。
作為一個常年被殺熟、點份炒飯都要看張師傅忙不忙的“自己人”,沈梟航對於這個能勞煩沈二老闆親自送餐的顧客可太好奇了,打完餐就逮著人問對方是誰。
沈小二從容不迫地告訴他:“就是上次那個讓你臉腫了三天的年級第一。”
“……”沈梟航沉默良久,這才自欺欺人地說,“小二,我有點感動,你是不是為了幫我報仇才接近他?”
“你想太多了,航航,我是這種人嗎?”沈清辭毫不留情地潑他冷水,又跟著嘆了口氣,“要不是我媽親自開口,我也不想去。”
“阿姨怎麼對他這麼好?”沈梟航都快噘嘴了,“前幾天你去實驗班找他,也是為了這事兒?”
“你看到了啊?”沈清辭看他一眼。
“坦白從寬。”沈梟航說。
“他其實是我失散多年的鄰居小夥伴。”沈清辭想了想,三言兩語地開始交代,“初中被他爸召喚回城裡去了,今年又回來了——別拿那種眼神看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不是你瞎掰的那個原因。”
“媽的,搞半天揍我的居然是我好哥們兒的發小?”沈梟航無法接受這個設定,當即悲從中來地發出了靈魂質疑,“我和他掉水裡的話你先救誰?”
“我不會游泳,”沈清辭平靜地喝了口湯,“你等死吧。”
沈梟航一聽只有“你”沒有“們”,一顆玻璃心頓時搖曳成了風中殘葉,嗷嗷叫著宣佈要和沈小二絕交一天。
沈清辭的外賣員生活沒能持續多久,便因為即將開始的校際籃球賽而宣佈暫時告一段落——為了準備比賽,籃球社的訓練量增加了半個小時,每天都要忙到晚上七點。他作為副社長,家離得又近,不僅要組織訓練,還得組織收尾,實在是趕不上在飯點給宋蕭野送餐。
於是這項艱鉅的任務暫時就落到了沈澤肩上。
沈記餐廳的員工,算上樑思文一共五人,宋蕭野以前在那兒吃了三年的飯硬是沒認齊他們,但神奇的是他居然能像我一樣一眼認出沈清辭和沈澤誰是誰。要知道,在沈澤戴上眼鏡之前,就連梁思文這個親媽都經常認錯兄弟倆。
但這天,當沈澤捧著快餐盒站在宋外婆家門口按門鈴的時候,宋蕭野隔著監控差點兒沒認出他來。
沈澤今年高三,每天在學海中遨遊得廢寢忘食,身高和沈小二差不多,體型卻要消瘦許多。寬如麻袋的校服往身上那麼一套,彷彿嘆口氣就能把他吹跑,沈梟航每次見到他都要勸他多吃點,生怕他砸了沈記餐廳的招牌。
對沈家老大,宋蕭野的態度簡直是天差地別,不僅親自走到門口取餐,還一改惜字如金的態度向他道了謝。
“小事。”沈澤溫和地笑了笑,“菜應該合你口味,小二千叮嚀萬囑咐的。”
宋蕭野接過飯盒,也拎起嘴角笑了一下:“沈記做什麼都好吃,這些年一直吃不到,真挺懷念的。”
“說起來,你當時招呼都不打一聲就走了,”沈澤看著他比自己略高一些的身形,有些感慨地說,“小二傷心了好長時間呢,說你也不給他留個電話。”
宋蕭野登時愣住了,還略微彎著的嘴角都忘了放下。
“那我先回去看書了。”沈澤沒注意到他的異常,“用餐愉快。”
宋蕭野半張著嘴,似乎想說什麼,但直到沈澤離開也沒能說出口。他像個木雕泥塑般在門口站了足有一分鐘,背後的阿姨叫了他一聲,他才如夢初醒地回過神來。
手裡的盒飯還冒著蒸騰的熱氣,甚至於有些燙手,宋蕭野低下頭,用幾乎只有自己能聽到的音量自語道:“那你又為什麼不主動給他打電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