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前塵舊夢（一）

或許是夢境，也或許是現實。

武柔的臉與三年前初次相遇之時，並無二致。連身上穿著的青素紗衣都與三年前的一模一樣。

那是武柔和江星辰的第一次見面，神武大街上人群攢動，大家都聚在道路兩邊等著從落霞城歸來的無大小姐。

“少爺，少爺，我們出來挺久的了，我們還是早點回去吧~~”

小廝打扮的阿金緊緊的拉著江星辰的袖子，生怕與她被這來來往往的人群擠散。

“急什麼，剛好碰見傳聞中的武大小姐回京，我們也湊個熱鬧，看看這傳聞中的武大小姐有多麼的驚為天人！”

江星辰穿著哥哥的男裝，頭髮也學著江星辭的那樣高高地挽起來，一雙明媚的大眼睛閃動著靈動的光，帶著好奇和期待與眾人一樣巴巴地守著神武大街的主道。

“快看，武大小姐進城了~~”

沿路的男女盡皆驚撥出聲。

“天吶，武大小姐真是英姿颯爽，看，連她在落霞城的娘子軍都一起回京來了，真是太棒了！”

“讓我看看~”

眾人的驚呼更是叫江星辰心急如焚，奈何自己身形較矮，只能被人群擠在後面。

好奇心使得江星辰手腳並用地朝人群深處拱去，逐漸脫離了阿金的手。

“別擠，擠什麼擠！”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推了江星辰一把。

“小姐~~~”

阿金見自家小姐摔倒在大街主道上，著急得連少爺都忘記了喊，竟是脫口而出喊出了小姐。

聽力了得的武柔看見人群中甩出來的男子，先是皺起了眉頭，以為又是什麼登徒子跑出來故意引起她的注意力的，直到又聽見那句小姐的稱呼遂起了憐憫之心。

大凌朝的女子大多是困難的，這個女子敢於扮做男子出門已是不易，一定不要叫她為難的好。

“你沒事吧？”

武柔下馬，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江星辰的狼狽。

紅纓槍被她負手持於背上，朝陽下，江星辰看見武柔溫柔的伸出另外一隻手給她。

月白色的槍頭閃閃發光，冷冽的寒光下，是那雙威嚴的鳳目，不怒自威，卻獨獨對江星辰釋放著善意。

“沒事，沒事。”

江星辰嘴上說著，卻始終不敢伸手。

武國公的嫡長女，大凌朝的天之驕女，才十七歲就組建了屬於自己的女子軍隊，一手長槍更是無人能敵。

這是江星辰仰望的存在，是她這輩子都高不可攀的高山。

看來是自己嚇到她了，畢竟她實實在在就是一個女子，凌朝的女子。

“還不快把你家少爺扶起來。”

武柔不經意間把壓力給到了阿金。

直到多年以後，神武大街這朝陽下的初次見面，江星辰總會記得她那張特意釋放的笑臉。

那張只會對著自己才會露出來的笑臉。

回到大梅院的時候，江星辰還在想著那張英姿勃發的笑臉。

自己要什麼時候才能像那武大小姐一樣呢，肆意瀟灑，高興了就騎著馬在草場跑一圈，不高興了，就拿著紅纓槍和男兒們決一死戰。

“哥哥的衣服你送回去了嗎？”

江星辰見阿金回來，便順口問道。

沒想到和阿金一起進來的，還有江星月。

這個葉姨娘的女兒，真的是仗著爹爹的寵愛處處找自己的茬。

“你拿哥哥的衣服做什麼？”

她盛氣凌人的指著江星辰。

“我幫哥哥補衣服，你有意見！”

江星辰回送她一個大白眼。

江星月聽後，表情故做誇張道：

“不會是哥哥不理你，你特意討好哥哥吧。”

這句話戳到江星辰痛處了，整個江府都知道，江星辭和江星辰這對龍鳳胎關係不好，都是江星辰一直貼著江星辭纏著他。

而江星辭對這個孿生妹妹卻是冷淡得很。

“哥哥對你也沒那麼好。”

江星辰不甘示弱。

“無所謂，你和他一起出生的，他對你尚且那麼冷漠，我還跟你吃這哪門子的飛醋。”

江星月抿嘴笑笑，嘲諷之意竟然絲毫不加掩飾。

“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哥哥她不是你的親哥哥~~”

江星月宛如著小孩子似的向她嘲笑起來。

可是江星辰卻不以為然，你這能打擊我嗎，我比你還更清楚這一點，哥哥不愛我，我早就不報希望他愛我了。

江星辭在他的院子裡練劍。

君子六藝，他學了個通透。

卻始終對待江星辰冷冰冰的，那種感覺就好像他和江星辰是兩個毫無相干的陌生人。

“哥哥。”

江星辰站在桂花樹下，看了一會兒江星辭練劍。

哥哥的一招一式真是瀟灑，若是哥哥能教教自己就好了。

“什麼事？”

江星辭看見站在桂花樹下乖乖巧巧的人，眼角流露的厭惡讓江星辰特別難過。

“娘叫我給你帶了百合粥過來。”

江星辰甜甜的奉上百合粥。

這是娘最拿手的好菜，可惜今日的百合粥不是娘做的。

“放那裡就好了。”

依舊是冷冰冰的回答，毫無感情。

江星辰的眼中閃過失望，為什麼哥哥對待自己和娘會那麼冷漠，難道真的如傳聞中的那樣，哥哥其實是葉姨娘的兒子。

可是不可能呀，看看她和哥哥二人那一模一樣的樣貌？

江星辰搖了搖頭。

“哥哥~·~”

江星辰依舊站在原地，應氏今日有些咳嗽，她想找哥哥拿些錢好去給應氏抓幾貼傷寒藥。

家裡的財政大權都被葉姨娘緊緊的捏在手裡，連她父親江大人都毫無過問。

“可還有事？”

禮貌間帶著淡淡的疏離。

江星辰其實很怕這個不苟言笑的哥哥，她深吸一口氣，終是硬著頭皮問道：

“哥哥可否給我點錢~~~”

“你要錢？”

江星辭終是放下了手中的劍，卻始終嚴肅地問道：

“你要做什麼？”

表情卻好似在質問江星辰是否有說謊一般。

江星辰心下一慌，說話霎時磕磕絆絆。

“我··娘··她······”

江星辰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句“娘生病了”就是說不出口，卻是淚水委屈巴巴地就落了下來。

“有事情自去找葉姨娘。”

江星辭看見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妹妹，也是煩心不已。

“葉姨娘，葉姨娘，她就是個姨娘，我們娘才是正經嫡妻。你到底是不是孃的兒子，你天天維護她們母女，你怎麼不去喊葉姨娘做娘去！”

江星辰嘶吼著大聲說出來心中埋藏許久的話。

心情是痛快了，卻換來了葉姨娘的一頓打。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她的那一番話竟然落入了葉姨娘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