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烽火一想到晚上就要與杭城市最負盛名的鐵娘子劉豔妮交鋒，膽大包天如他，也難免有些緊張。
商蘊收集的資料很全面，可是陳烽火卻悲哀發現，劉豔妮與自己是一種人，而且她要比自己更加厚黑。
這也正常，誰讓劉豔妮比他大了十八歲，同樣的起點出發，她比他更加厚黑，也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不過，陳烽火併不是未戰先怯的那種人，而且兩人相似的性格，或許是一個突破口也說不定。
畢竟劉豔妮並沒有阻止自己和她女兒交往，所以只要自己經受住了她的考驗，白家的大門，便會向他敞開。
白陽明想要阻止，比登天還難。
只是在這之前，他還要去參加一個活動，是他那部軍旅電視劇《蒼茫大地》小說的籤售會，是由軍人文藝出版社出版發行。
關於《蒼茫大地》，或許沒有《百萬媳婦》火，可是收視率卻在百萬媳婦之上，在獎項上，更是碾壓《百萬媳婦》，龍國電視劇三大獎項上，它拿了大滿貫。
最關鍵在於，這部電視劇得到了官方的誇獎，樹立了一個軍旅電視劇的行業標杆，也讓陳烽火一躍成為軍旅電視劇編劇第一人。
只是陳烽火對於軍旅劇，並不是特別感興趣，《蒼茫大地》這部電視劇，也是為了討好王大爺才寫出來的，對於後續軍旅劇本的邀約，全都拒之門外。
籤售會下午兩點半在老兵俱樂部舉行，陳烽火帶著白蓉蓉提早一個小時來到這裡，負責接待兩人的，是一個穿著職業套裙的女人，待人接物雷厲風行。
她叫冷然，是軍人文藝出版社的編輯，帶著陳烽火與白蓉蓉先去休息室等待。
走進會議廳時，陳烽火看著裡面的陣仗，驚呆了。
他沒有參加過籤售會，可是他不傻，加上《俠探白盡歡》和《百萬媳婦》小說出版時，他與春風文藝出版社的編輯討論過籤售會，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
這場籤售會，一眼就能看出與眾不同。
會議廳裡那些工作人員宛如官方開會般在每張桌子上都放置名牌，現場沒有任何粉絲，清冷的有些過分。
他在實體書市場沒有人氣不假，可是依託電視劇的人氣，粉絲肯定是有一些的，不過認書不認人罷了。
電視劇小說，出版也不過是配合電視劇炒作，多賺一點點錢，發行量不多，根本不可能辦一場籤售會，自取其辱。
想起過來時，老兵俱樂部外面和周圍的戒嚴情況，陳烽火立刻明白，這不是籤售會，而是王大爺為他準備的一個舞臺。
都怪那個通知他的工作人員，說話模稜兩可，讓他誤以為這是一場普通的籤售會。
到了休息室，冷然說道:“你們先在這裡休息，等下開會前，我會來帶你們過去。”
陳烽火心中苦笑，開會，多麼官方的發言，看來王大爺對自己寄予厚望，用他的人脈，為自己鋪路。
冷然關門走後，白蓉蓉拉了拉陳烽火的手，有些奇怪道:“烽火，你不是說這是籤售會嗎？可是我看桌上的那些名牌，都是軍界總覽部門和杭城政界的大人物，而且軍界佔了十分之九，哪怕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籤售會也請不動這些大人物。”
由於白陽明的原因，白蓉蓉對龍國官場的大人物們，瞭如指掌。
陳烽火苦笑道:“蓉蓉，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長輩的手筆。”
白蓉蓉不敢置通道:“你的那位長輩，竟然有這麼大的能量。”
陳烽火無奈道:“我也是剛剛猜到，不過他老人家的想法，我猜不出來，反正不會害我，順其自然便好。”
白蓉蓉欣喜道:“你有這麼一個支援你的長輩，真好。”
官場什麼最快？訊息最快。這場名義上的籤售會一旦結束，陳烽火必然會入杭城市那些政界大佬的法眼，至於一般官員和平民百姓，他們沒有資格得到這個訊息。
官字兩個口，張嘴閉嘴，存乎一心。
白蓉蓉自然明白，陳烽火的那個長輩，是為了拉他一把，看來晚上母親擺下的鴻門宴，穩了。
陳烽火不認為王大爺祭出這麼大的手筆，只是為了解決他的後顧之憂。
只是猜不透，他也不再多想，拉著白蓉蓉坐到沙發上，一邊親熱，一邊商量如何應付晚上的那場鴻門宴。
不久後，籤售會正式開始，冷然領陳烽火和白蓉蓉走進會議廳，陳烽火坐在臺上右邊最外圍位置，白蓉蓉跟著冷然坐在臺下最後第二排靠左位置。
因為前排全都是大人物，彼此之間，涇渭分明。
陳烽火坐到屬於他的位置後，真正的大人物才真正出場，依次上臺坐好，居中之人，赫然是三顆星的戰將，看著慈祥卻不怒自威。
他的左右兩旁的戰將，沒有低於一顆星的。
這位三星戰將李望北，總策部一把手，軍方內閣排行第三，負責軍方宣傳和思想等工作，天下無雙的儒將。
“這一次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想讓大家認識一個有才華的年輕人陳烽火，他寫的劇本《蒼茫大地》拍成的電視劇，造成的巨大影響力，讓那些不愛看軍旅劇的那些人，都愛上軍旅劇，這無疑是軍旅劇的一次變革，紅影電影製片廠……”
李望北抑揚頓挫發完言，臺下掌聲雷動。
不過有多少掌聲是給陳烽火的？天知道。
接下來，臺下其他人依次發言，都是圍繞《蒼茫大地》這部電視劇以及軍旅劇和軍旅電影未來的發現和改革。
最後，輪到陳烽火發言，不是壓軸，是他的地位，只能最後一個發言，僅此而已。
在臺下大人物的目光中，陳烽火起身，不起身不行，這就是規矩。
現場除了少數幾個人以外，哪個不是手握一方風雲的大人物，陳烽火如果敢坐著發言，那就是不懂規矩和打臉。
他們或許看在王大爺的面上不會計較，可是留給他們的印象分，那絕對是最低的，陳烽火才不會傻到自尋死路。
陳烽火朗聲道:“我們龍國的歷史，無疑是世界歷史上最為光輝燦爛的，可那是我們的先烈用血肉生命創造出來的，那些歷史，那些偉人，那些英雄，不該被人遺忘，可能之前的軍旅電視劇和電影影響力實在有限，不過我相信，以這部《蒼茫大地》為起點，熱愛龍國革命歷史的人，會越來越多……”
白蓉蓉看著臺上高談闊論、揮斥方遒的陳烽火，眼中的仰慕與傾慕之色，溢於言表。
陳烽火其實有點騎虎難下，小人物面對碾壓般的能量，除了聽話，沒有別的辦法。
陳烽火發完言，李望北帶頭鼓掌，臺下隨之掌聲熱烈。
最後，自然不是陳烽火的書籍籤售儀式，別人敢要，他還不敢籤呢。
“會議結束，散會。”李望北宣佈道。
軍人文藝出版社的工作人員，給臺下離開的大人物們送上《蒼茫大地》的實體書，老兵俱樂部的工作人員，有條不紊收拾著現場。
陳烽火態度謙卑又恭敬與臺上一干戰將們一一握手告別。
這也讓他與成功登上了這群戰將們的大船，結下一點交情，這點交情，平時或許起不來什麼作用，可是在他危難時，卻能救命。
相當於有了一塊低配版的免死金牌。
大人物們全都離開後，這場名義上的“籤售會”方才散場。
會議廳人去樓空，只剩陳烽火和白蓉蓉。
陳烽火從背後緊緊摟住白蓉蓉，把臉埋進她的髮間，貪婪嗅著，故意道:“蓉蓉，我受到了驚嚇，需要你的安慰。”
……
以劉豔妮的級別，自然參加不了那場“會議”，不過這不妨礙她知道其中的訊息。
在聽到陳烽火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突然發現，那個年輕人，似乎還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這種感覺，就像是在沙灘上撿回了一顆石頭，回來時卻發現這是一顆明珠。
龍國的格局，自古以來都是槍桿子裡出政權，哪怕如今政界與軍界分離，可是其中的影響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劉豔妮擺下的鴻門宴，因此變成了一場簡簡單單的家宴，丈母孃與女婿見面會。
老杭城餐廳，裝修風格帶著濃厚的歷史氣息，古色古香。
包廂裡，劉豔妮拿著一杯紅酒，饒有興趣審視著陳烽火，目光肅殺，威嚴端莊。
酒是05年份的勃艮第頂級葡萄酒，剛剛醒好，陳烽火和白蓉蓉桌上各有一杯。
菜已上齊，都是老杭城的招牌菜，雖然不精緻，但是味道極佳。
白蓉蓉有些緊張，生怕陳烽火被母親的氣勢壓倒。
陳烽火迎著劉豔妮的目光，不卑不亢，嘴甜道:“蓉蓉一直對我說她的母親是如何的風華絕代，今日一見伯母，真是聞名不如見面，應該是傾國傾城才對。”
白蓉蓉捂嘴竊笑，想不到陳烽火敢開她母親的玩笑，光是這一點，就比她哥強多了。
“你這年輕人真愛開玩笑，我都人老珠黃了，不過蓉蓉，倒是和我年輕時有八分相似，你眼光不錯。”
劉豔妮飲了一口紅酒，眯眼輕笑。
陳烽火有些意外，劉豔妮似乎並沒有為難他的意思，而且態度如一，無甚變化，顯然不是受白天那場“會議”的影響。
看來，她另有目的。
白蓉蓉聽母親說話的語氣，知道這是她接受陳烽火的一個訊號，不由得心花怒放道:“媽，你真好，我太愛你了。”
“心意什麼的，都在酒裡。”劉豔妮微舉酒杯道，“乾杯。”
白蓉蓉不會喝酒，拿起一瓶礦泉水準備代酒。
劉豔妮循循善誘道:“蓉蓉，你必須學會喝酒，否則的話，結婚後可當不好賢內助，而且，喝酒也是羅曼蒂克裡不可或缺的一環。”
陳烽火聽著劉豔妮說話的語氣，彷彿似曾相識，不由眉頭微皺。
他想要阻止，可是被劉豔妮一個凌厲眼神給攔下。
白蓉蓉不喝酒，酒量也不好，一杯紅酒就醉倒了，好在她酒品很好，不耍酒瘋，安靜趴在桌上，看著歲月靜好。
劉豔妮輕搖酒杯，有些遺憾道:“我這個女兒，什麼都好，就是不像我，反倒是你這個陌生人，和我挺像的，比我兒子還像。”
陳烽火看著醉倒的白蓉蓉，苦笑想著，不愧是杭城赫赫有名的鐵娘子，拿捏女兒簡直輕而易舉。
劉豔妮開門見山道:“你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讓你做白家的女婿。”
“什麼條件？”陳烽火有種不好的預感。
“讓蓉蓉從政。”
劉豔妮說這話的時候，完全不像一個母親，而像是一個冷酷的政客。
她的想法很簡單，既然兒子廢了，那就培養女兒，知女莫若母，她清楚知道這個女兒的潛力是何等驚人，只是需要人來挖掘。
陳烽火微驚道:“從政？蓉蓉不一定會聽我的。”
“蓉蓉一定會聽你的，而且是言聽計從，我可以允許你使用一切手段。”
劉豔妮的目光之中，絲毫沒有掩飾對陳烽火的欣賞。
陳烽火試探道:“哪怕傷害她？”
劉豔妮堅定道:“一切手段。”
陳烽火沉默許久。
此刻的他，終於猜到劉豔妮的目的，用自己來讓女兒成長。
至於為什麼？都是聰明人，大家心照不宣。
“如果我不同意呢？”陳烽火明知故問。
“你會同意的，因為這對你有百利而無一害，你想進白家大門，為的不就是這個。”
劉豔妮自信一笑，冷然道:“你不同意，我拿你是沒了辦法，可是蓉蓉，哪怕她為了你與白家決裂，我也有辦法讓她內疚一輩子。”
陳烽火質問道:“蓉蓉可是你的親生女兒，你為什麼要這麼傷害她？”
劉豔妮答道:“為了白家的榮光，這是蓉蓉的命。”
“如果我主動和蓉蓉分手，你的算計，可就成空了。”陳烽火想到了破局的辦法。
劉豔妮老謀深算道:“你會甘心嗎？好不容易攀上白家的高枝，就這麼輕易放棄，況且，你不會以為我沒有想到這一點吧？”
陳烽火看著劉豔妮那張風韻猶存的臉，背後一涼，一股挫敗感油然而生。
原來他早已被算計，可笑的是，他還沾沾自喜，自詡算無遺策。
劉豔妮笑問道:“面對雙贏的局面，你還猶豫什麼？”
陳烽火這才發現，自己當不了一個合格的政客，因為面對這種雙贏的局面，他竟然猶豫了。
猶豫這會不會對白蓉蓉造成難以磨滅的傷害，可能也是如此，白蓉蓉才會淪陷的如此之快。
真誠對少女，永遠是必殺技。
劉豔妮之於陳烽火，是一面鏡子，照出他缺點的鏡子。
可像歸像，他終究不是她。
小狐狸面對大狐狸，道行還是太淺了些。
“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會給出答案。”
陳烽火需要一點時間來考慮，因為這關係到白蓉蓉的一生。
“可以。”
劉豔妮得意一笑，勝券在握。
……
頹敗回到家中，陳烽火坐在沙發上，開始沉思起來。
成功只有一步之遙，他只要狠下心，不出十年，便會飛黃騰達，名利雙收。
可是，以白蓉蓉一生為代價，他心有不忍。
“婦人之仁！”
陳烽火自嘲一笑，以前崇拜劉邦，鄙視項羽的他，現在卻以項羽的歷史評價來形容自己，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茶聽到動靜，從房間走了出來，關心道:“少爺，你怎麼了？”
陳烽火感慨道:“茶，每個人都想做神祗，可神祗卻只能有一個啊！”
信仰產生神祗，可是人的信念，一旦達到一定境界，神佛都要讓路。
這也是人定勝天的由來。
陳烽火做不到勝天，勉強能夠戰勝自己，那便謝天謝地了。
“少爺，你準備放手？”
茶與他，心有靈犀。
陳烽火艱難點頭道:“是準備放手，劉豔妮不在乎這個女兒，我卻不能不在乎，白家兒女如果從政，要麼一飛沖天，要麼就真的樹倒猢猻散了，白陽明不行，白蓉蓉也不行，我只想蓉蓉她幸福安穩一輩子，所有罪孽，就由我揹負就好。”
茶嘆道:“少爺，你做事比誰都狠，可是對女朋友，卻比誰都溫柔！”
陳烽火無言以對。
茶忽然問道:“少爺，你的信仰是什麼？”
“秘密。”
陳烽火看了一眼茶，臉上閃現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撫慰我心者，唯茶而已。
茶幸福一笑，溫婉動人。
陳烽火依稀記得，那個早已逝去，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爺爺，曾經以告誡的口吻說過這麼一段話。
“如果你不想長大後渾渾噩噩，那麼你需要一個信仰，一個神祗，信仰留給你愛的人，而你自己，就是神祗，你將所向披靡！”
茶，就是他的信仰，而他，就是自己的神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