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墨微不在,亓鏡跟石敢當不急不慢地找到了鳶尾花領釦的定製記錄。
“陳采薇,星辰路88號620廠宿舍12棟3單元602室。”亓鏡念出了螢幕上的地址。
石敢當手裡端著一本圖冊,坐在一邊頭也不抬:“620廠宿舍?那不是個老破小嗎?”
他覺得有點奇怪,這個地址在一眾高檔小區和別墅裡顯得特別突兀。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亓鏡用手機拍下螢幕,又把凌亂的檯面整理了一番,從櫃檯裡慢慢走向門口。
見石敢當半天沒有跟上,亓鏡回頭一望:“愣著幹嘛?走了。”
“哦。”石敢當這才放下手裡的圖冊,跟了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往外走去,眼神四顧,神情警惕,等快走到大廳前臺的時候,恰好又撞上墨微和剛才那位禮儀小姐。
他們一起抱著大大小小的盒子步履匆匆,正朝裡面走。
墨微停下腳步,用下巴壓著堆得高高的盒子:“石先生,石太太,你們要走了嗎?”
亓鏡:“不好意思,我們要回去了,麻煩您取消一下訂單。”
“可是我們為了您,已經把庫房裡的所有的成品都拿來了,您確定不看看嗎?”墨微為難地說。
“可我們不想定了,真的不好意思。”
其實說到底,亓鏡心裡還是覺得太貴了。
墨微臉上有些失望,但還是保持著禮貌的微笑:“好的,那你們慢走啊,隨時歡迎您再次光臨!”
石敢當卻上前一步:“誰說的我不定了?墨微,其實我早就想好了,我的那個……就做成月亮的形狀。”
墨微立刻轉憂為喜:“石先生,有品位!星月皎潔,明河在天,那是很浪漫的寓意啊!”
石敢當輕輕一笑,安慰地一拍墨微的臂膀:“那就拜託你了。”
“感謝惠顧!”墨微和禮儀一起微微頷首,目送兩個人走出大門。
……
機艙內的燈光暗淡,整個空間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
周圍的乘客都戴著眼罩,進入了夢鄉。
但有兩個人卻例外地清醒,正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什麼?咳咳!”江孤雪突然大聲,差點被口水嗆到。
“噓,小聲點!大家都在休息呢!”沈軻佳急切地提醒道。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才會去救場的啊?”江孤雪恍然大悟,又悄聲說道。
“是啊。”沈軻佳表情無奈。
“唉,怎麼會是這樣?”江孤雪長嘆一聲,愁容滿面。
“我本來都不想說的,是你非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沈軻佳眼神埋怨。
“那向老師跟石敢當說了嗎?”江孤雪眼神一凝。
“向老師為什麼要跟他說?”沈軻佳不解地問。
“他是她兒子啊!”江孤雪眨了眨眼。
“什麼?”
沈軻佳瞬間目瞪口呆,甚至比江孤雪剛才還要大聲。
她若有所思,後知後覺:“原來如此,所以向老師的帥盔才會在他手裡。”
“你居然不知道?”
“也沒人跟我提過啊?”沈軻佳一臉無辜,隨即又抬眼認真地看著江孤雪,“那你得答應我,這事跟石敢當保密。”
說著沈軻佳便伸出了小指。
江孤雪卻呆頭呆腦地盯著她的手,一動不動。
“愣著幹嘛?難道你想出賣我?”沈軻佳不悅地問道,又把手指朝前伸了伸。
“不是,我沒懂你什麼意思?”江孤雪聳了聳肩。
“拉勾啊!”沈軻佳催促道。
“怎麼拉呀?”江孤雪把臉湊向她手邊,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上手。
“跟我裝傻是吧?”沈軻佳賭氣地收回小指,反伸出雙手,突然掐住江孤雪的脖子。
“答不答應!?”沈軻佳佯裝生氣地威脅道。
“答答答……咳咳!”江孤雪顯然沒想到她會突然來這一招,一下就被掐得喘不過氣來。
看他驚慌失措,沈軻佳不禁回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自已被他撒了一頭的石灰,也是這樣狼狽。
她越想越氣,嗔怪地收緊了手上的力度:“江孤雪,要是敢說出去,你就死定了!”
“不、不……咳咳!”江孤雪猛烈地嗆咳起來,臉色漸漸變得通紅。
沈軻佳這才鬆開手:“沒事吧?掐疼了嗎?”
“咳咳、咳咳!”江孤雪捂住脖子,說不出一句話,嗆咳的聲音中透露出難以忍受的痛苦。
沈軻佳定睛一看,他的脖子已經起了一片紅疹,臉由紅變紫。
“江孤雪?你怎麼了?”沈軻佳頓時慌了神,大聲呼喊,“來人啊,這裡需要幫助!”
周圍的乘客紛紛驚醒,幾個空姐和安全員也被驚動了,焦急地跑來。
航班安全員一看江孤雪的臉色發紺,也頓覺不妙:“他好像窒息了!”
沈軻佳大驚失色:“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要掐你的!”
安全員解開江孤雪的領口,看到紅疹後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機械性窒息。”
“女士,他有什麼基礎病或者過敏史嗎?”一個空姐問沈軻佳。
沈軻佳連連搖頭:“我不知道啊,我跟他也不熟。”
安全員將江孤雪輕輕放平,回頭朝空姐說道:“可能是過敏性喉頭水腫。快廣播問一下有沒有醫務工作者,申請返航!”
……
月色溫柔,庭院寂靜。
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與偶爾傳來的蟲鳴交織鳴奏。
寬闊的別墅內,柔和的燈光灑滿各個角落。
亓鏡和石敢當兩人坐在客廳,氣氛微妙而尷尬。
白天意外接吻的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石敢當越想心越亂。
他突然開口,岔開了思緒:“明天早上八點,一起去620廠宿舍。”
“好。”亓鏡奮筆疾書,埋頭在她的小本本上寫著什麼。
“你在記什麼?”
“記賬。”亓鏡把本子一合,抬起頭來,“今天定製胸章,你交了一萬的定金。”
“記這幹嘛?直接用你的工資來抵不就行了?”石敢當不耐煩地說。
“可這幾天我都沒有工作,哪兒來的工資?”
“你是病假,工資照算的。而且你是為了鏡姐的帥盔才受傷的,那就算工傷,我還要倒給你賠償費和營養費呢!”
“這麼人性化?”亓鏡驚異地問。
“這不是最基本的嗎?”
“可在我們那兒,勞動者被任意驅使,也沒有保障制度。”亓鏡解釋道。
“怎麼發展了一千年,反而還倒退了?”石敢當嗤之以鼻。
“可能這就是螺旋式上升吧。”亓鏡淡然道。
“嚯,你還知道這個?”
“這是幽祟人的邏輯學術語,怎麼你也知道?”亓鏡眉毛一揚。
“什麼什麼什麼?”石敢當嘴角一扯,“我呸!幽祟人怎麼這麼不要臉?這明明是恩格斯的《自然辯證法》,一百多年前就有了!”
“真的?原來這是人類的著作?”亓鏡一下就被提起了興致,又把小本本攤開,“你再說一遍,什麼斯?”
“恩格斯。”石敢當重複了一遍,馬上又反應過來不對勁,一拍桌子,“嗨,費這勁幹什麼?別記了。”
石敢當“騰”地站起身,一把拖住亓鏡的手腕,大步流星朝通壁的書房走去。
他把亓鏡帶進機房,一把按進電競椅,又按下開機鍵。
“有什麼想知道的,自已上網查。”石敢當站在亓鏡身後,扶著她的肩膀說道。
亓鏡點了點頭,猶豫地摸上滑鼠。
石敢當一眼看穿她的疑惑,握著她的手慢慢移動滑鼠:“這個是瀏覽器,點開就可以在全球的網際網路上搜尋了。”
“哦。”亓鏡點了點頭。
肌膚相觸,一種異樣的感覺從掌心傳來。
石敢當突然心頭一顫,腦中又閃過貴賓室裡的畫面。
平靜的心緒再次泛起漣漪,他眼神飄忽,不自在地把手移開。
亓鏡卻毫無察覺,始終認真地盯著螢幕。
“你慢慢查,我先走了。”石敢當故作鎮定,面無表情地說。
“這麼晚了,你去哪兒?”亓鏡淡然問道,頭也沒回。
“悅色啊。一天不泡吧,渾身難受。”石敢當大言不慚地說。
亓鏡眼神一頓,嫌棄的表情轉瞬即逝。
看她沒說話,石敢當兩手往褲兜一插:“那我走了。”
“嗯。”
“你也別弄太晚啊,早點休息。”
“嗯。”
石敢當舒了口氣,目光忍不住落在她身上,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那可是他的初吻啊!
他深吸一口氣,還是鼓起了勇氣開口。
“亓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