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
石敢當故作輕鬆地一笑,把手抽了回來。
“怎麼一個人站在河邊?需要幫忙嗎?”男人溫和地問道,像是誤會了什麼。
“嗨,沒什麼,我就是下來看看風景。”石敢當說著,不經意地挪了半步,把帥盔擋在腳後。
男人掃視了一週,看到河道兩旁溫暖的燈光:“嗯,這裡晚上是挺漂亮的,但是你也要注意安全。”
“知道。謝了,哥們兒。”石敢當客套地說。
男人慰藉地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把螢幕對準石敢當:“對了,你知道奇遇工作室嗎?就在這附近,但是我在導航上搜了半天都搜不到。”
巧了不是。
石敢當眼睛一亮:“那你可問對人了。”
接著便用手在男人的手機上輕輕一標,圈定了小院所在的位置。
“謝謝,你幫了我個大忙!”男人欣喜地說道。
“都這麼晚了,你還要過去嗎?”石敢當不假思索地問。
男人收起了笑容,表情變得鄭重:“嗯,我有急事想委託劉老師。”
“什麼事這麼急?”石敢當好奇地追問。
男人頓了頓,伸手摸進西裝,掏出一個金屬名片盒。
他開啟盒子,朝石敢當遞來一張名片:“我想找他,幫劇組加急定製個道具。”
石敢當藉著旁邊路燈的柔光,眼神一掃紙片上的黑字,從上至下,從左至右:傳奇影視傳媒有限公司,陳辛格,董事長。
這公司石敢當有所耳聞,是有名的影視製作方,拍過不少大爆的作品。
為了一個道具,不是出動副導演或者道具師,而是董事長親自出馬。
這是不是也太……有誠意了?
可是戲劇展開幕在即,石敢當可不想被陳辛格半路殺出,耽誤帥盔的修復。
他把名片裝進褲子口袋:“什麼道具?很急嗎?多久要?”
他的語氣有些冷,不再像剛才那麼溫和。
被這麼咄咄逼人地連問,陳辛格不由地有些詫異。
一般人知道他是總裁之後,都是笑臉相迎,態度倍加恭敬。
他沒想到眼前這個年輕人恰恰相反,怎麼知道自已的身份,態度反而180度大轉變,從感激變成了挑剔。
陳辛格倒也不生氣,微微一笑:“我們公司製作的《琅華人家》下週要在芙蓉茶園要拍場戲中戲,但是之前做好的道具出了些問題,所以才想請劉老師幫忙。”
《琅華人家》是大作家張淨雲的小說,講述了上世紀五十年代琅華市一個普通家庭興衰和喜悲,是家喻戶曉的經典,也是炙手可熱的大IP。
去年,《琅華人家》影視化的訊息一經傳出,就頻上熱搜,最後定了當紅的生花擔綱主演,可以說是萬眾期待。
這麼大的製作,確實耽誤不起。
相比之下,母親的帥盔還能不能趕上戲劇展,好像就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可是石敢當清楚地記得,在元旦之前,向鏡如給自已打影片,說吳院長要安排她在戲劇展上表演《白蛇傳》選段時欣喜的表情。
“太好了,我一定戴著恩師的帥盔上場!”向鏡如如是說。
國際戲劇展是首次在國內舉辦,石敢當自然明白這個機會對母親和吳院長來說,有多難得。
什麼大製作,什麼大IP,石敢大才不在乎,他有私心,只想幫自已人。
想到這裡,石敢當索性撒謊道:“劉老師不在,你別去了。”
“劉遇不是住在工作室嗎?”陳辛格狐疑道。
石敢當又說:“他出差了,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回來了。”
“是嗎?這麼不巧。”陳辛格似乎是信了,悻悻地點頭,“那你知道他去哪兒出差了嗎?我可以專程去找他。”
這人怎麼就這麼倔呢?
“好像是國外,具體哪個城市就不太清楚了。”石敢當大言不慚,生怕陳辛格還不死心。
“那可惜了。”陳辛格憾然失色。
石敢當不禁鬆了口氣,隱隱覺得有點愧意,於是又說:“你要做什麼樣的道具?其實我認識些人,說不定可以幫你。”
“不,我要的東西,只有他能做。”陳辛格一臉篤定地說,“我過段時間再來。”
“那你的戲中戲怎麼辦?”
“等,貼再多的錢,也要等。”陳辛格皺了皺眉,一副很有決心的表情。
見他如此執拗,石敢當心內的愧疚更深一層,一時語塞,只能默默在心裡說著對不起。
就在陳辛格準備轉身離開的時候,石敢當的腳邊突然迴盪起一陣“咕嚕”的空餉。
帥盔的水流迅速退卻,居然止住了。
亓鏡她們成功了!石敢當在心中暗喜。
陳辛格的注意力瞬間被聲音吸引,目光投向更下一級的臺階。
“這是你的?”陳辛格問道。
“不是啊。”石敢當一臉的無所謂。
也許是因為剛才被環衛工人驅趕的陰影,他下意識地否認了。
陳辛格卻異常興奮,眼神裡閃動炯亮的光,他走下臺階,越過身邊的石敢當,向帥盔靠近。
石敢當警惕地一攔:“你幹什麼?”
“反正沒人要,我想帶回去,廢物利用一下。”陳辛格答。
“不行!你不能拿走!”石敢當有點急了。
看他反應這麼大,陳辛格嘴角一揚:“為什麼?”
“因為……這個東西,是我撿到的,我要。”石敢當把帥盔護在身後。
陳辛格用手背輕輕敲了敲石敢當胸前:“哥們兒,這東西我有用,能讓給我嗎?有償的。”
遇事不決,灑錢化解。
沒想到這個人行事的風格跟石敢當簡直如出一轍。
“我也有用。”石敢當態度強硬。
“不管多少錢,我都可以加,再商量商量。”陳辛格挑了挑眉毛。
“這不是錢的事兒。”石敢當牴觸地說,把陳辛格推開了。
“好吧,那算了。”陳辛格無奈笑笑。
他往後退步,撤回到更高几級的臺階上。
突然,他目光一沉,猛地對準石敢當的胸口,狠狠踢去。
石敢當絲毫沒有料到陳辛格會突然發難,整個人向後仰去,狠狠地砸入冰冷的水中。
陳辛格不急不慢地彎腰,撿起帥盔。
他看著石敢當掙扎的身影冷冷一笑:“沒想到,居然還有意外收穫。”
……
黑暗如濃墨般,由淺及深向下蔓延,無聲吞噬著所有光明。
江孤雪懸在水中,彷彿置身在黑洞之中,沉重的心跳越來越慢。
一抹微弱的白色劃開壓抑,飄散的長髮像綢帶舞動,一個身影漸漸顯露。
亓鏡在黑暗中輕盈地遊動,宛如一位來自異界的使者,突然降臨。
她身上沒有任何可以照明的裝置,就是靠著一雙犀利的肉眼穿梭自如,動作優雅從容,熟練地像一條靈活的魚兒。
只因為她生來天賦異稟,擁有夜視的能力,當初入伍選拔的時候,這個優點曾為她加分不少。
亓鏡擺動身體,慢慢遊到密集的刺藤之前。
只見星淵狂蔓散發著幽暗詭異的綠光,映出江孤雪平靜的側臉。
層層疊疊的葉片細長堅韌,纏繞他的四肢和身軀,彷彿一座綠色囚籠,讓他無法動彈。
“孤雪,孤雪!”亓鏡輕聲喚道,失真的聲音順著水波傳遞。
江孤雪紋絲不動,沒有任何應答。
亓鏡揮動長劍,斬斷尖銳鋒利的蔓條,把他的身體逐漸解脫出來。
她緊緊地抓住他的手臂,用盡全力把他帶向遠處若隱若現的木筏。
很快,亓鏡抵達木筏邊緣,托住江孤雪沉重的身體,用力一推。
心急如焚的亓繼和小沙彌立刻圍了過來,幫著亓鏡一起把江孤雪拉了上來。
幾個人手忙腳亂,把江孤雪平放在船板上。
“孤雪哥哥?”亓繼用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臉頰,試圖喚醒他的意識。
水珠順著江孤雪的臉頰滑落,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紙,胸前沒有絲毫起伏。
亓鏡跪坐到他身邊,熟練地將雙手交疊放在胸骨下緣,開始了按壓。
她雙臂緊繃,動作有力,與死神爭分奪秒。
隨著急促的按壓,亓鏡的額頭上滲出了斑斑細汗,但她卻無暇顧及,嘴裡輕輕數著按壓的次數,全神貫注地投入到救援之中。
亓繼扯著袖子,小心翼翼地幫她擦去汗水。
“28、29、30。”
亓鏡數完三十下,輕輕托起江孤雪的下頜,捏住他的鼻子。
她深吸一口氣,俯身將唇輕輕貼了下去,將空氣緩緩注入。
微弱的氣息逐漸貫通,江孤雪慘白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輕微的血色。
他眼簾微微顫動,慢慢地睜開雙眼。
感覺到嘴唇上柔軟的接觸,江孤雪瞬間熱血翻湧,心跳如擂鼓般急促。
驚訝、慌亂、悸動,還有劫後餘生的振奮,全都交織在一起。
他一把推開亓鏡,翻坐而起,大口喘息,臉上的表情像見鬼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