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依舊是蔣鴻煊帶路,不過幾人一起一路走到村口才停。

蔣鴻煊對祈安說:“需要我們載你回去嗎?”

“我的委託費可以打折扣但是不能一分不拿。”祈安作勢就要回村找人。

“給,我們希望這只是普通的案件,他們會忘記一切的,別回去找他們了。”

遞過來的錢很厚,比定好的委託費只多不少,不過祈安並沒接過錢。

“還要繼續嗎?”

“什麼繼續?”

“繼續編織幻境。”

祈安張開左手,手掌那插著根鐵釘,是他在分隊後上樓時插進去的,因為手是放口袋裡的,小孩並未注意。

“痛感並不會時有時無,你並不能知道幻境中的所有事,得多練,是我破開你的幻境還是你自己讓幻境消失呢?”

“………”

樹林、房屋、夜空都像泡沫般散去,祈安還是站在村口,站在和幻境中同樣的位置處。

不同的是他面前站著的不是蔣鴻煊,是那個穿著碎花裙子的孩子,它身後是被火光映照的十分絢爛的夜空。“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從篝火那的幻象就開始懷疑了,上樓的時候確定。”

“你應該換件衣服,如果沒看見樹後的裙角我會晚些起疑。”

“不過,總體來說是很厲害的幻境,劇情也十分好玩,而且還有科普,很不錯。”

祈安語氣十分真誠,他可是為了看這後續精彩的劇情捱了打的,那些感受得到疼痛的傷口在現實中都是真實存在的。

“離開,立刻。”

“可是我開始對這個委託感興趣了,我很少見還尚存有人性的怨靈,要知道,有些人身上都沒人性的。”

“說完了?說完你就可以走了。”

“我還得收剩下的委託費。”

祈安可沒有要走的打算,當然,也沒有去救火的打算。

如果那些調查員還有些用,那麼就應該去救那些村民不是嗎?

畢竟祈安的委託內容只有抓鬼,沒有救人滅火。

孩子沒有回話,後退幾步抬頭直視祈安。

祈安身上的防禦符紙都化作灰燼,這使祈安感到有絲興奮,這孩子可比那些噁心的玩意有意思多了。

道路塌陷,失重感後便是水進入鼻腔的痠痛。

找到落腳點後祈安站起身來吐出嗆到的水,抬頭看見那小鬼離他更遠了,它站在河中心,而祈安在河岸邊,河岸邊還有圍作一團的村民。

其中幾人提著鐵籠坐船向河中心劃去,鐵籠下掛著石頭,作用可想而知。

籠中正是製造這幻境的人,它隨意坐在籠中連掙扎的力氣都沒了,渾身是傷,腿間是乾涸的血液。

身上衣服就是那塊只能勉強遮住身體的破布,祈安清楚的看見了他青紫的下半身。

“謝芸斯。”祈安念出被高舉著的木板上的名字,後面的字太粗俗,祈安可不想髒了自己的嘴。

“為這些無知愚昧的人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嗎?”

“並不危險,而且我也並不是為了他們,是……為了你。”祈安笑的真誠。

“為了我,你也想殺了我嗎?”

熟悉的話,讓謝芸斯想到之前遇見的幾個想抓他的人,他現在將祈安和那些人劃分到了一起。

都是蠢人,而蠢人就應該和那些傢伙一起離開,永遠離開。

河泥中伸出十幾雙手抓住祈安的腳,要把他拽進泥土中,泥土十分配合的變的不再適合站立,如同處於沼澤地。

河面冒出最後一個咕嚕時,謝芸斯將視線移向那個破爛的自己。

為自己傷感的時間還未結束,蔚藍的天空突然出現裂縫,真實的夜空將它替代,河流消失,謝芸斯站立的河面變為水泥地。

離謝芸斯不遠處的水泥路面出現淤泥,數雙腐爛的不成樣子的手掙扎的要爬出來。

謝芸斯皺眉觀看,他皺起的眉頭沒因為看見後續解開,但是因為捱上帶著溼潤附著物的拳頭解開了。

揮向謝芸斯的第二拳被堅硬的石頭接下,謝芸斯抹掉臉上的淤泥看清了給他一拳的傢伙——那個蠢人。

不過現在那個蠢人像瘋了一樣,不顧傷痛不躲風刃的追著他瘋捶幾拳後被扔出十幾米遠。

如果他還是個人類就不能再爬起來,至少不能再繼續和只瘋狗一樣。

“咳咳咳!”

祈安咳嗽幾聲站起,地上是血和出來時候沒吐乾淨的髒東西。

鎖骨間的微型提燈亮起藍色幽火,祈安手中多出把冒著黑色火焰的長刀。

用刀砍起那些從地中冒出的手順暢的和切蘋果一樣,只是切蘋果的聲音可沒有骨頭斷裂的聲音美妙。

面對這樣的祈安,謝芸斯只能被動防守,找到空檔靈體化以便逃走。

只是,當那雙趨向鷹爪獸掌的手抓住靈體化的謝芸斯的時候,謝芸斯已經震驚的忘記保護好自己的腦袋。

靈體化的謝芸斯被打到玉米田中時又變為了實體,玉米杆被他壓倒了一片,他覺得自己要腦震盪了。

還沒緩口氣他又被提起,祈安的手恢復成人類模樣,只是手臂充血,血管突起。

“巫師在現在很稀少,死後成為怨靈的更是罕見。”

執念太深怨念太重的靈魂死後並不會逐漸消散,會以實體或者靈體狀態繼續待在世上,而這些靈魂就被稱為怨靈,他們大多沒過多久就會喪失人性成為一心只有殺戮的鬼怪。

“我更希望我不是稀少的那類。”

男孩語氣平靜,看著那沒了火光的村子很快接受自己沒能讓這裡成為灰燼的事實。

“哇哦,這是驅鬼師獨特的能力嗎?”

掌聲和蔣鴻煊的聲音同時響起,木誠學跟著賣力鼓起掌。

“鬼交給我,委託費交給你。”

這點倒是和幻境裡很像,同樣的,祈安並沒有收下錢。

“委託費是我本來就應該收的,怎麼還演起一手交貨一手交錢的戲碼了?”

“你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我給的不止是錢,你的檔案現在還是很乾淨的。”

“髒了也沒事。”

“異士監獄裡可都是些——”

剩下半句祈安沒聽見,也不打算聽,偷摸把換位符文畫完,他帶著謝芸斯回到平抑府。

府裡沒有光源,謝芸斯和祈安一個唸咒一個畫符,有了兩團火焰照明,祈安這才看清地上舉起揹包的手,道謝後接過揹包。

腐手一怔,縮回泥中。

另一邊,祈安和謝芸斯消失不見後,空中掉下兩個稻草娃娃,它們被蔣鴻煊撿起。

“帶回去,小心別破壞了上面的符文,”蔣鴻煊將稻草娃娃遞給周與,“把祈安參與這次事件的事情寫上去,特別是剛才打鬥的場面,寫詳細,上交給秦副管理。”

……

“這個印記平時並不會傷害到你,但是它能讓你離不開這,除非有我允許不然你最遠只能走到濃霧外圍。”

解開謝芸斯的定身,他十分不滿的看著祈安,還是夾帶著看傻子的眼神。

這麼直接的注視祈安當然注意到了:“我不會放一個隨時會爆炸的炸彈在我住的地方,如果你搞破壞或者亂竄,你會知道它的其他作用的。”

“上鎖和上防護的地方不要去,左右兩間房你選一間暫時住著。”

說完,祈安回到自己房間睡覺,他要累死了,引鬼上身的副作用開始顯現了,打架的時候有多爽,現在身體就有多疲勞。

被摔在地上斷裂的骨頭還沒完全恢復,肌肉也十分的痠痛。

脫了鞋子,將揹包甩在地上,祈安給自己整個埋進被子中。

……

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祈安活動下身體從床頭櫃掏出個瓷瓶,倒半天也沒出現一顆辟穀丹。

肚子咕嚕的叫囂,祈安將瓶子放回櫃中,去青風樓拿上十幾本書以及筆和本子後向西院走去。

蹲在幾株鮮豔蘑菇旁的謝芸斯發現祈安來後站起身,警惕的看著祈安。

“你會巫術應該可以看的懂,翻譯寫本子上。”

“你這是讓小孩給你幹苦力?”

“你鬼齡至少四年,死的時候應該十一歲,算下來也有十五了,不算小孩。”

“我憑什麼要翻譯這些東西?”

“你現在住我這。”

“是你綁我來的。”

“不綁你來你現在就很有可能被那群傢伙殺了或者抓回去研究,你看過他們記憶應該知道那些鬼怪的下場。”

清醒後祈安回顧昨天發生的事情,弄清了幻境開始的時間以及謝芸斯的部分能力。

幻境在祈安後退躲開突然燃起火焰的篝火時就開始了,所以周與那句不能檢視記憶的話自然是謝芸斯故意誤導祈安的。

如果不能檢視記憶,謝芸斯也無法讓幻境中的蔣鴻煊等人與現實中他們的行為舉止如此相像。

至於祈安的記憶,謝芸斯肯定是看不成的,為什麼看不了,祈安自己也不清楚,他知道自己有這個體質還是因為一個因為檢視記憶失敗懷疑人生的鬼。

“我也並不想活。”謝芸斯此時的語氣就和那位懷疑人生的鬼很像。

“可以自爆,那玩意不會阻止你自爆,”祈安注視著謝芸斯,似乎在期待看見爆炸產生的煙花,“鬼爆炸應該不會有一地血肉和排洩物吧?”

短暫沉默後,謝芸斯控制書本和紙筆懸浮跟在他身後:“我住左邊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