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徹留下也沒意思,走前帶上了門,隔著門他想了許多,終究忍不住溫聲提醒:“二弟我知曉你的聰慧,可有些時候不是故意展露聰慧就能擺平的”
裡面的姜維彷彿沒聽見,這話石沉大海沒了迴音。
-今天頭回上課,感覺如何?
姜維頭頂一熱,小鳥從房裡飛了出來落在腦袋上。
“不太妙啊,這些課上的還不如你給的效果好,竟是些束縛人心性的”姜維由小鳥引路回家。
-看你這樣子也不喜歡,沒事,熬十年,十年就天下大亂了。
“我呸,這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還熬十年”
-那我給你支個招,你只要把自己打入停滯空間裡面,我就能幫你加速。
一聽就是自損一千的蠢辦法,死亡的疼痛是不會被消減的,姜維沒那個膽量,他現在回想到幾年前母親的模樣,心那處都會隱隱作痛。
——
第二天剛踏入學堂,老頭子來的特別早,他瞥眼瞧見來人是姜維。
“啊,姜家的二兒子吶,你昨天的模樣老夫很不滿”老頭子在紙上面寫了許多名字。
老頭子手上滿是褶皺,皮鬆弛墜在那,他拽住姜維將人往書案前帶。
姜維看著上頭一排排名字,有些不懂老頭子的意思,“這是?”
“你的字,老夫不是個不通情理的人,給你選一個”
姜維掃視一圈,在上面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字——遠裡。
老頭子自然是注意到姜維的視線,他捋了捋鬍鬚大笑道:“你們還真是一家人吶,這個字是你大哥的,老夫寫上去也不過是隨手的事”
遠裡……顧遠裡……
姜維一時間居然將毫不相干的兩人聯想到了一起,他想起來當時似乎自己就是在死亡的邊緣看見的那個場景,如果再死一次……會不會知道自己來這個世界的真相。
姜維沒有選擇上面的,他自己取了自己的字,“我……我叫姜維,姜仲甫”
姜家現在的情況特殊,如若不是程野替姜維求字,老頭子是絕對不會主動提起這事的,他沒這麼好心。
“啊呀呀,我來了”
一看來人居然是姜駱溫。
姜駱溫找了份閒職,利用自己過去翰林院學士的身份做引子,很快就被三陽書院收下,現在在藏書館裡當值。
趁著發愣,姜駱溫把姜維摁在自己跟前,手臂挽著他的脖子,另一隻手則是不停地揉姜維腦袋。
昨天姜維的事蹟早已經傳遍整個三陽書院,今日老頭子特地調換課,準備提前教他六藝中的射。
程家的兩位公子專書,五藝為輔,年仲專數,司空悇則是專御善樂。老頭子的學生各有特色,專攻各有利弊。
姜維學著身邊人的動作,兩腳分開平衡站立,與肩同寬。
“你瞧一眼自己的箭,三片羽毛,紅色的羽毛是主羽,箭口放在弦口上,箭桿放在箭臺上”
姜維照著老頭子說的去做,擺好姿勢。
“推弓你應該是會的,接下來去勾弦”
姜維連續試了幾次這弓都疼的拉不動,那弦摳在肉裡格外難拉動,一旁的姜徹有些看不下去,他將自己隨時準備著的自制護指扔了過去。
那護指與現代的護指有異曲同工之妙,姜維戴上後果真能輕鬆拉動。
老頭子見姜維緩過來了,繼續講解:“拉弦只需要用到三根手指,食指在箭的上面,中指和無名指在箭的下面”
姜維在停滯空間也沒少練習,這些基礎的他不要太清楚,沒等老頭子說完,他主動三十度角面向靶面,前推後拉的方式高位開弓。
將右手靠近自己的下巴,因為年紀尚小的緣故,力氣沒那麼大,兩個手不停地抖動,姜維只能儘可能保持動作減小幅度。
正常來說在鼻尖嘴尖,最中間是一條線,三點定一條線,算是一個比較好的定位,但他暫時用不上了。
箭矢飛射而出,靶面和周圍的箭矢密密麻麻,姜維叉著腰擦汗大喘氣,姜徹實在忍不住,皺眉上去跟自己老師理論起來。
“老師,徹想伯父應該與您說起過姜維的事情,姜維他是不能這麼疲勞的”
見姜徹那副緊張的模樣,一旁的薛瑞跟黃昌都開始求情。
老頭子用手指挨個點了點面前的學生,責備的意味明顯,但架不住都是些世家子弟,老頭子怒目圓睜揮袖離去。
黃昌還以為這次會被一起懲罰,結果老頭子就這麼走了,他走上前拍了拍姜維的肩膀。
姜維木愣愣的,姜徹一看這狀態就不對勁,他趕忙找來姜駱溫,姜駱溫得知是姜維出了事情,手上的卷軸也不整理了,急匆匆往外趕。
-歡迎回來,本官的老夥計。
“啊,我怎麼就回來了?”
-跟你長話短說,這次是本官強行拽你來的,本官感受到了未來君主的氣息。
姜維有些沒搞清楚狀況,他扶額道:“我想問你個重要的,這個君主是不是誰都可以當,只要他身負龍氣”
-照理來說是這樣子,當然也得天道認可才行。本官給你舉個例子,假設本官跟你都身負龍氣,此時你先受到了天道的認可,那麼你就是新君主的候選人,直到本官也被天道認可,本官才會是你的競爭對手,當然,有些人一輩子身負龍氣都不會得到認可。
“行吧,那你告訴我,你感覺到的氣息來自於哪裡”
-仲寧。
外界呼喊的聲音將姜維帶回了現實,猛地坐起環顧四周,木質花紋雕刻的床頭櫃叫他冷靜下來。
“你醒了”
謝必安不知從哪裡拿來的旱菸杆抽著,兩腿交疊,坐在姜維腳跟前。
謝必安吐了口煙,小聲道:“以後別叫它一直喊你走,溫他們見到了會擔心你的,還有,姜徹跟我聊過你的問題,你的天賦太出眾了,夭折只會是必然的,總也不想這個下場吧”
謝必安點到為止,說多了姜維該不聽的還是不會聽。
姜維躺下翻了個身,這個破學是一天都不想讀了,既然都說會夭折,藏拙了就要有藏拙的樣子。
外頭的姜駱溫走進來,劈頭蓋臉罵了抽旱菸的謝必安一通,把人趕了出去。
姜駱溫拍了拍跟毛毛蟲一樣裹著被子扭動的姜維,“維兒,明天好好讀書”
每個人都提醒到這個份上了,姜維這下不受傷都不行。
——
隔天清晨溫度逐漸升高,姜維開始選擇性作死,他在學院裡挑選樹木,終於在眾多的樹中挑選出自己鐘意的。
姜維捲起袖口道:“看我的”
說罷放下書箱,抱著樹幹朝上爬去,這具身體不長時間運動,爬到一半姜維就氣喘吁吁,可此時叫他下去是一萬個不願意。
身後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姜維,你這是在做什麼?不做人當猴子麼?”
姜維艱難轉頭,就見姜駱溫在樹下拿著戒尺等自己主動下去。
姜駱溫是希望姜維藏拙,不是拿命開玩笑。
現在下去跟等會兒下去結果都差不多,姜維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口氣爬到了根粗樹枝上喘粗氣。
“你那些可都是我玩剩下的,瞧瞧你邊上的樹”姜駱溫用戒尺指了指旁邊更粗壯些的樹幹,“瞧見沒有”
姜維的視角很清楚就看見了那樹上人工鑿刻出來的痕跡,留下來的還不是一個簡單的記號,似乎是一長段話,樹粗了一圈,上頭的字多少有些模糊不清。
姜維還想著仔細看看,後頭有隻手拍了他的肩,一回頭,居然是姜駱溫爬了上來。
這個高度摔下去斷胳膊斷腿都是小事,姜維無意跟他鬧,“伯父你快下去,你下去了我才能下去啊”
這番話沒有欺騙姜駱溫的意思,主要是現在姜維力氣真的沒有恢復過來,讓他貿然下去很容易出現意外的。
“我瞧你的身體不錯嘛,昨個叫徹兒求情回來,今個直接爬樹了。那好辦,等下我去跟他們挨個說一遍,我就是豁出我這張臉也要給你多安排些,不然我的侄兒會覺得他的伯父做事小瞧他”
姜駱溫還是先下去了,後面的姜維試圖用上去時候的法子,抱著樹幹準備靠身體阻力一步步挪下去。
姜維選的這棵樹年事已高,表皮格外脆,是最容易脫落的一種,姜駱溫走過的地方蹭掉了不少樹皮,當姜維選擇同一個位置下去時,沒有了樹皮的阻力,圓潤光滑的內部暴露在外,一腳踩空,姜維竟直接從那摔了下來。
疼痛傳遍全身姜維動彈不得,耳邊只能聽見姜駱溫著急忙慌找人的聲音。
-可喜可賀啊,說吧,這次怎麼死的?
姜維解釋道:“爬樹摔了唄”
-只要不是有人害你就行,不然本官三天兩頭看到你,不得難受死本官。
“怎麼著,你對我有意見?這不就是你說的麼?”
這次姜子馮過了很久才有動靜,他直接幻化成了人形,身上是沒見過的官服,長相樣貌倒是與母親有些相似。
“不是吧你,還特地捏個人身出來,長得這麼像我這個世界的母親,不會有企圖吧?”
“別胡言亂語,本官年輕時候就長這個樣子,怎麼樣不錯吧,本官也覺得本官自己生的英俊瀟灑了些,想當初只要是適齡的姑娘想嫁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本官 ”
姜維牛哄哄跟個牛鼻子老道一樣,手上掐著假手訣,“你知道你長相最吸引什麼人麼?”
“什麼?”
“醜鬼唄,說不準過些日子你就帶個來見我了”
“好好好,本官兢兢業業幹了一百多年,倒也想找個人陪自己聊聊天,你來麼?”
姜維喜歡美男不假,可光對著這張臉就下不去手了,“鬧著玩呢,等你找到了同我知會一聲,我替你把把關”
“本官與天同壽,你那壽命怕是不夠看的,待本官找到,難不成帶到你墓前叫你看?”
“那你就早些找唄”
他不想跟姜維扯下去了,這人聊起天來像是狗皮膏藥一樣難纏,並且對話只會越來越不利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