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山酒店開業前的一個星期,陳林來接沈陵西去酒店。

賓利停在一個溫泉酒店前,佔地一千八百畝,一個大型的度假勝地,水療,露天溫泉,滑雪場和超大的無邊泳池。

溫泉酒店採用的是中式設計,一走進大堂,抬眼便望見書法大家崔明老先生的作品,數量不少。

“崔明老先生是顧總和梁總的書法老師。”陳林在一旁解釋,隨後將她帶到一個茶室。

穿過漫長的走廊,她推開木門便看見落地窗前,男人站在黃花梨木桌前執筆書寫,外面是白雪皚皚,山風料峭,一片純白裡,他穿著合身的黑色大衣,襯得面板如陽光下的雪一般。

沈陵西正要退出,便聽得一個清冷的聲音。

“研墨。”

她走近,看著桌面上整整齊齊擺著的白玉鎮紙下的宣紙,黑色字型秀逸瀟灑,結構嚴正,若不說出自顧於深之手,旁人定會覺得是哪位大家。

他在臨《快雪時晴帖》——王羲之的行書已經登峰造極,而顧於深的字型雖遠比不上,倒也清俊平和,頗具清朗名士之姿。

“小時候為了練字,吃了不少苦。”顧於深眸光落在字型上,語氣平靜,“小時候不知趣味的東西,長大了卻喜歡,人真是奇怪。”

難怪他和梁銘聲的字跡這麼像,搞了半天出自一個老師。

“其實我和他的字並不像。”顧於深早猜到她心裡在想什麼,勾了勾嘴角,“我寫得比他好多了。”

看他怡然自得的樣子,沈陵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這麼喜歡雄競。

顧於深再沒說過話,她也不講話。

她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隨手拿起一塊墨條,左手按著硯臺,右手不斷磋磨,在一旁給他研磨,只磨了一會她便累了,便重新拿了一塊玉色硯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坐著磨。

“累了?”

沈陵西不回話,只顧著一心一意地重複這個機械的動作,達到一種忘我的精神。

眼見硯臺裡的墨夠了,她面無表情地把硯臺拿過去,隨後便走了出去。

整個動作流暢自然,不多說一句話。

彷彿她真就是來研墨的工作人員。

顧於深也不作聲,只在背後靜靜地注視著她。

一句話也沒說。

她到大廳之後,宋臨等人也陸續到來,來人還有侯語晴,梁銘聲和顧嫣。

侯語晴是最愛玩的,一共三四天的時間,帶了整整齊齊的五六個箱子,

宋臨雙手插兜,看著她麻煩的行李,張張嘴逗她,“看侯小姐這意思,要在溪山拍一部國際大片?”

“宋大公子怎麼不帶上你的紅粉知己?”侯語晴回懟他,而後便輕輕捂了捂嘴,接著道,“我忘了,宋大公子坐的是勞斯萊斯,不是大卡車。”

言下之意,只有大卡車,才能裝得下他的緋聞女友們。

沈陵西看見兩人站在那裡你一句我一句,吵得不亦樂乎。

侯語晴轉過眼便看見她,再也不理宋臨,衝她招招手,

“陵西!這裡!”

沈陵西看著那張朝氣蓬勃的娃娃臉。

侯語晴長得極其可愛,是看到就像揉揉她的臉蛋的那種,總有人因為她的外表對她像對小孩子那樣說話,被侯語晴冷臉地斥責:“正常一點行嗎?我是個成年人。”

“寶貝陵西,我帶了好多拍照的裝置,到時候咱們去後山拍寫真,超漂亮!”侯語晴拉住她的手就往前走。

差點就撞上迎面走來的人。

來人雙手扶住沈陵西,“小心。”

看清眼前的人的臉時,沈陵西微微頷首,也沒多說話,一句道謝也不想說。

侯語晴倒是伸出手打了個招呼,“喲,這是陵西的孩子他爸。”

這個稱呼讓不遠處的宋臨笑噴出來,而後便走到顧於深面前,“孩子他爸,過得怎麼樣?”

顧於深神色淡淡的,沒回應。

宋臨一隻手搭上他的肩膀,“兄弟,聽說你們分居了?”

顧於深朝他微微一笑,轉頭便把宋臨的房間從豪華套房換成了最角落的普通房間。

把宋臨帶到他住的房間時,他們站在門口,一開門就能看見房間內全部的格局。

宋臨下巴都驚掉了,二十平,還是二十五平?總之絕對不超過三十平的房間,跟其他人都是百平往上走的豪華套房,他這個未免顯得太寒酸。

“你真的很小氣。”

宋臨評價他。

“我承認。”顧於深毫不在意,“還有什麼事嗎?沒事我走了。”

宋臨發誓,從他出生以來,就沒住過這麼小的房間。

顧於深應該是找遍了整個酒店,才找出來這麼一間客房讓他住。

另一邊的沈陵西被陳林帶到她的房間,在度假山莊的第三層,一百三十平的房間,往外走,還有一個巨大的露天私湯。

私湯被盛開的白梅和雪山包圍著,彷彿遺世獨立的一片桃花源。

“太太,顧總說溫泉泡的時間不宜太久,水溫也要專門有人幫您除錯,如果您要泡湯,就先通知一下服務生,她們幫您準備。”

沈陵西點點頭。

陳林走後,她站在陽臺上呼吸清冽的空氣,

山上的雪和城市裡的雪是不一樣的,城市裡的雪總會伴隨著很多黑乎乎的鞋印,汽車壓過的痕跡,不比溪山上,漫山遍野都是純白一片,點綴幾條灰白色的樺木。

晚上還會有一個正式的晚宴,

她是顧太太,肯定要準時出席,

陳林送來了晚上出席要穿的衣服和鞋子,過兩個小時會有人來給她做造型。

沈陵西在房間裡走了走,看到身旁的黑色現代矮櫃上放著一張賀卡,是酒店出來的溪山文創,上面寫著一行字。

——好好休息。

沈陵西,直接在下面寫上。

——離我遠點。

而後她便拖著有些沉重的身體在床上休息了一會,沒一會兒門鈴聲響起。

她開門,是一個下巴上有一顆痣的中年男人,

“顧太太,我是溪山酒店的經理,請問您需要一些喝的嗎?”

沈陵西搖了搖頭,“不需要。”

“好的,祝您玩得開心。”中年男人笑著說。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