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太陽其實很大,可再怎麼溫暖的陽光也沒能讓她停止瑟瑟發抖,她就那樣用雙手捂著臉蜷縮在地面上,像死了一樣,好久好久!
她不敢去照鏡子,她怕看到自己的臉,有那麼一刻,她想,如果她的臉毀了,她就去死!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太陽光也逐漸退去,屋子裡慢慢變的陰暗。她終於鼓足勇氣爬起來,顫抖著雙手舉起桌子上的那面小鏡子,她抖個不停,牙齒咯咯作響!
還好,沒有她想象的血肉翻飛!
五官依然完整,只是滿臉的血跡看不清傷口,她拿團棉花蘸了水一點一點的把臉擦拭乾淨,終於喜極而泣!
謝天謝地,她沒有毀容,繼母只是為了嚇唬她,很巧妙的掌握了力度,只用刀尖戳破了一點皮肉,有血珠流出,傷口卻並不深,很快就能結痂癒合!
林晚霞仔細的數了數,有二十三個!
那一刻,她心裡是確幸的,甚至有一瞬間,她竟然很沒出息的,感謝繼母的手下留情!
這次的事,讓她徹底被嚇破了膽,她打心底害怕這個女人,再也不敢忤逆她,甚至跟她單獨相處時身體都會不自覺的微微顫抖!
她對這個女人又恨又怕,可內心深處又忍不住會想,自己要是能成為這樣的女人就好了,又狠又辣又有手段,能擺平所有事情!多好!
父親從城裡打散工回來是幾天以後,他看到她的臉後暴跳如雷,指著繼母破口大罵!
父親拿起藤條要教訓這個心狠手辣的女人。
林晚霞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偷偷樂開了花,父親終還是疼她的!
快點打死這個壞女人!
繼母不僅不怕,反而滿臉笑意:“要打也不在這會兒,趕了這麼遠的路,累了吧?快進屋喝杯蜜水,喝飽了攢足力氣再打我也不遲!”
邊說邊走上前去握住父親拿著藤條的手拉進了屋,不一會兒倆人又進了裡屋,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直到黑天父親才從屋子裡走出來,他站在廚房的門口眼神躲閃,對坐在灶臺前燒火的她說:“你以後還是少惹她吧,怎麼說也是你娘!你得尊重她!”
紅紅的火焰映照著林晚霞密密麻麻結痂的臉,她一根一根的無聲的往裡加著柴,沉默不語!
那一刻,她心裡是冰涼的,是恨著父親的!
繼母遠比林晚霞想的要忍耐,她在這個家整整待了一年多,當所有人以為她鐵了心要在這個小村莊生根發芽時,她卻跑了!
除了林晚霞,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繼母走的那天是個雨天,淅淅瀝瀝的小雨從入夜下到第二天黃昏,繼母手裡拎著一個包袱,手裡撐著一把碎花小傘!
林晚霞就站在自己屋子的窗前隔著窗紗看著她,當繼母走過她窗前時,竟然停下來扭頭看了過來,雖然明知道她在窗外看不到自己,林晚霞還是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繼母盯著紗窗看了幾秒,突然噗嗤一笑,她大概猜到林晚霞就躲在窗後,笑說:“瓜娃子,老孃走起咯!”
她語氣裡的輕蔑和無視激的林晚霞滿臉通紅。
她想要威脅這個女人說你信不信我喊人來?
可嘴巴張了又張,卻始終發不出任何聲音,直到繼母走出院門,在濛濛細雨中漸去漸遠。
她也只是就那麼站在窗前隔窗望著她。
她是希望她離開的!她害怕這個繼母,她每天都盼著她跑!
她跑了,自己被父親一頓毒打雖然免不了,可總比跟這個女人天天相處強!
繼母的離開讓父親暴跳如雷,他發了瘋般滿世界找她,可哪裡又會讓他找到,那個女人像從未出現過一樣就此消失了,唯一能證明她來過的就是跟隨她消失的還有父親藏在抽屜夾層裡的一千五百塊錢!
幾個月後,父親終於絕望了,他不再找她,他接受了這個讓他動了情的女人其實就是個騙子,拿著他所有的錢跑路了!
暴脾氣的父親變得更加暴躁,他恨死了天下所有女人,從此在他的謾罵和詛咒裡,除了林晚霞的母親又多了另外一個女人!每每提起,必咬牙切齒,恨之入骨!
慶幸的是父親並沒有因為繼母的事揍她,最初是忙著找那個狠心跑掉的女人,抽不出時間來,後來接受了現實,父親也就懶的打她了,就算把她打死,那個女人也不會回來!
林晚霞的日子開始變的好過,在父親外出做工的日子裡,這個家她說了算,她可以睡到太陽西移,也可以整天都坐在院子裡什麼都不做,只是發呆。除了必要的家務和農活,她剩下的大多時間就是坐在院子裡發呆,能隨心支配自己生活的感覺可真好!
一轉眼五年就過去了,林晚霞長成了一個模樣標緻的大姑娘。
村裡人都說她長的越來越像她娘,有雙撩人的眼!
父親對此是極為不滿的,他曾警告她說:敢像你娘一樣浪,老子打斷你的腿!
對於父親的警告,她嗤之以鼻,並不放在心上,在這如花似玉的年紀,少女那顆愛花愛俏的心思怎麼藏也藏不住。
她每天都把自己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衣服也永遠乾淨整潔,就算破舊,她也挖空了心思讓它穿起來不失體面!
村裡的人都知道,村頭外來戶林家的閨女林晚霞長大了,長的如花似玉,到了要說親的年紀!
林晚霞也以為,這輩子大概自己也就這樣了,說一門平常的親事,嫁一個憨厚實在的莊稼漢,生兒育女,平平淡淡走完這一生,像村裡那些婦女一樣!
可她似乎註定了命運多舛,十六歲那年秋天的午後,她的人生被一隻無形的手推進了另一個軌道,至此再也無法回頭!
以至於很多年來她常常會想,如果那天她沒有在陽光下放肆的奔跑,那該多好!可人生,哪有什麼如果!
那天的天也是同樣的藍,像洗過的藍色絲綢,微風徐徐,田野裡偶爾有幾聲蟬鳴。
她胳膊上挎了一個小竹筐,同村裡的阿菊一路笑鬧著走在田口的小路上,兩邊種滿了一人高的綠油油的玉米!
午後的田間很靜,只聽到少女的咯咯笑聲,林晚霞被阿菊追著往前跑,她邊笑邊回頭看,沒注意有人突然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