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教令院,一路來到海露港乘船,丹妮都垂頭喪氣,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傾奇者默默地陪伴在她身邊。他緊挨著她,與她肩並肩。

傾奇者其實並非丹妮的親哥哥。

丹妮的雙親都是楓丹人,被楓丹科學院外派到踏鞴砂,在蛇骨礦洞擔任工程師。後來,冶煉晶化骨髓的爐心出了問題,她的父母雙雙在事故中喪生。

轉瞬之間,丹妮就成了孤兒。

傾奇者則是礦洞高層的養子,同樣在意外中失去了親人。

於是,在那以後,他們相依為命。

兄妹二人輾轉流浪到須彌,機緣巧合之下考入教令院讀書。

畢業後,丹妮回到故鄉,成為一名逐影庭探員,在楓丹的最高審判官那維萊特手下供職。

而傾奇者,則選擇成為學者,在教令院繼續深造。

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傾奇者對丹妮的照顧無微不至。丹妮沒有兄弟姐妹。可是,在她看來,傾奇者比她親生的哥哥有過之而無不及。

“別難過。”

正如當下,他敏銳地覺察到她的低落,於是掏出來手帕遞給她。

“多謝你。”

丹妮道謝接過,儘管她並沒有哭泣。

“我不難過。”

“只是有點……不知所措。”

“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強詞奪理。

“我明白。”

傾奇者拍拍她的肩膀,輕聲寬慰她道。

他總是十分善解人意,以至於丹妮有時候會覺得,他只是配合她這樣說而已。

但她依舊感覺輕鬆不少。她將腦袋擱在哥哥的肩膀上,感受著他平穩的呼吸,就好像蜷縮在母親懷裡的幼獸,在搖籃曲舒緩的旋律中安睡。

先前,楓丹境內連續發生了三起狼人襲擊案件。丹妮為此忙碌了整整一個月,這期間她寢食難安,甚至夜夜留宿在沫芒宮的辦公室裡。

眼下,狼人的存在變成公開的事實。於是,偵破這樁案件從丹妮一人的職責變成整個委員會的責任。這樣一來,她多少可以放鬆些許。

那維萊特大人特意批准給她一週假期。

在委員會的第一次會議召開之前,她都不必出勤。

傾奇者建議她利用這些日子好好休息一番。

“權當是養精蓄銳,後面我們還有一場惡仗。”

他這樣勸說道。

丹妮點頭。

少女的下頜磨蹭著傾奇者的肩頭,她柔軟的面頰緊貼著他的脖頸,蹭得他癢癢的。

可刺癢當中有摻雜著幾許酸澀,不知是面對未知的憂慮,還是被依賴、被需要的暖意,猶如被沖淡的茶湯,苦味變得淡了,回甘卻還是悠遠的。

“對了!”

少女突然回想起什麼,她猛地彈起來,

“剛才在會議上,阿扎爾說神明的祝福……”

“這是什麼意思?”

“幸運的話,這次我們依舊能得到神明的賜福。屆時,我們將藉助神明的力量戰勝那些超自然的邪惡力量。”

這是大賢者阿扎爾的原話。

“你說那個?我在教令院閱讀過相關材料。”

傾奇者娓娓道來,不疾不徐,

“上次,有委員會成員獲得了神明的賜福,擁有了堪比神明的力量。”

“據說,那種力量能夠幫助我們指認出狼人。”

“但沒人知道這說法究竟是否屬實,也沒人知道那力量到底是什麼。”

“總之,還是不要太過依賴這些流言為好。”

他說罷,不經意地嘆氣。

丹妮也不由得感到失落。

“神明的賜福……”

“神之眼嗎?”

她呢喃。

“好了。”

傾奇者打斷她。

海風吹亂她的頭髮,他微笑著為她整理好凌亂的碎髮:

“不要想這些了。”

“想想晚飯吃什麼?”

他好聲好氣地誘導,

“蒲燒鰻魚?還是鳥蛋燒?”

“或者……今晚我們吃楓丹菜?”

“白淞鮮湯?你最喜歡了。”

此話一出,丹妮美麗的眼睛裡迸發出期待的光芒:

“白淞鮮湯!拜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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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沫芒宮釋出公開宣告,稱近日楓丹科學院與須彌的教令院合作,即將在楓丹境內開展反重力研究的相關實驗。

“為減少對居民出行的影響,實驗將設定於夜間。樞律庭在此提醒各位居民,請儘量減少夜間出行,並注意安全。”

這是沫芒宮張貼在門口公告欄的的告示原文。

“須彌也釋出了類似的公告。”

傾奇者說。

這是為了防止引發大規模恐慌。

但丹妮還是覺得,以“反重力實驗”為理由,未免太過於兒戲。

“無論官方怎麼說,想出門的還是會出門。”

對此,傾奇者這樣評價,

“我們必須為絕大多數人考慮。”

丹妮不得不贊同。

接下來的時間裡,探員們和學者們逐漸忙碌起來。每天晚上,傾奇者回家時都是精疲力盡。

丹妮請泥瓦匠來加固了房屋的牆壁和門窗,請鐵匠打造了嶄新的武器,又採購了許多肉食、糧食和蔬果。

沫芒宮撥款,整修了白淞鎮、灰河以及鄉下的民居,對外宣稱是為整治市容。

雖然楓丹廷內仍然井井有條,但她總感覺戰爭似乎已經悄無聲息地開始了。

假期猶如流沙,轉瞬即逝。

眼看著明天就是委員會第一次會議召開的日期,丹妮一整天都緊張兮兮的。

這天,夜深了,傾奇者從教令院回來。

他帶回來一個悲痛的訊息。

須彌的大賢者阿扎爾,今晨被人發現死於家中。

“已經連續好多天,沒人在教令院看見阿扎爾了。”

“狼人一定會朝向委員會成員下手的,我們早應該料想到。”

“小草神臨時推舉了艾爾海森暫代大賢者一職,但眼下形勢嚴峻,一直代理也不是辦法。”

傾奇者的語氣沉重。

“是啊……”

“那委員會會議要怎麼辦?還照常舉辦嗎?”

丹妮蜷縮在沙發裡,抱著杯熱可可,尚且沒有從震驚裡回過神來。

“恐怕不得不推遲了。”

“等明早的通知吧。”

傾奇者嘆息。

他摸摸她的頭頂,好不容易調整出個樂觀的笑容:

“好了,丹妮,你該睡覺了。”

“快點上床,記得漱口。”

好像她還是小孩子一樣。

“哥哥。”

丹妮咬唇。

“你今晚……能不能留下過夜啊?”

她猶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