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太陽

流浪者也一併站起身來。

他與多託雷共事了這麼多年，最瞭解此人的脾性。

新仇舊恨疊加在一起，眼下看著對方罕見地吃癟，流浪者只覺得大快人心。

他幾欲拊掌，捧腹大笑，笑個前仰後合。

可，他依舊顧忌著自己在少女心目中的形象，不曾真正地放聲大笑。

流浪者抬足，跟上丹妮的腳步。

經過那位他恨之入骨的舊同事時，他情不自禁地放慢腳步。

“多託雷，我們……”

“來日方長。”

他這樣說，殷紅的唇角勾勒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然而，人偶的肌膚白皙得欺雪，深紫的瞳仁亦是幽邃得詭異，便愈發顯得他雙唇鮮紅欲滴，仿若殘血，不經意地便流露出幾分邪氣，鬼魅似的，與他溫柔的語調形成鮮明對比。

“你我之間……大可不必如此，斯卡拉姆齊。”

出乎意料的，多託雷竟然還有心思回嘴。

他側眼，審視他幾個來回，而後同樣勾唇，回報以一樣不懷好意的哂笑。

“倘若我們合作，像從前那樣……”

“所到之處，必然戰無不勝。”

多託雷慫恿著。

他的聲音放得極其低沉，幾乎淹沒在海浪拍打礁石的濤聲中，乍聽之下似乎包含誠意。

只是，即便是不諳世事的小兒，也能夠輕而易舉地聽出來他話中的諷刺。

從前？

流浪者的從前，只有欺騙。

哦。

對了。

還有利用。

不過，如今……

“什麼合作？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可惜，時至今日多託雷你，於我而言還有什麼利用價值嗎？”

他只是被她厭棄的人而已。

是他們兄妹二人共同的敵人。

流浪者話畢，攤了攤手，十足十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彷彿當真為這場合作的失敗感覺到惋惜。

可，隨即，他便一揚秀美的眉，顯露出幾分少年人恣意的張狂，好像他僅僅是個平平無奇的人類少年，正為成功捉弄了眼前人而欣喜一般。

無害的模樣假裝得時間長了，流浪者早已信手拈來。

他心滿意足地欣賞完宿敵心有不甘的表情，不再理會他利刃一般的惡意，繼續向前，迎頭朝向嶄新的敵人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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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維師兄！”

金髮青年出現在視線裡。

他緩緩靠近，就好像一輪旭日從海面上冉冉升起，不過剎那，便驅散了歌劇院積攢了整整一個冬日的寒氣。

少女驚喜地迎上前去。

“你怎麼樣？”

“傷口好些了嗎？”

一月未見，卡維似乎又恢復了從前的樣子。

他一頭濃密的髮絲猶如精金，漂亮的衣衫打理得一塵不染。

青年的五官本來就精緻得過分，他背光而來，眉眼彎彎的笑模樣與身後的一輪豔陽融合在一起，好像金光萬丈都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

“多謝關係。”

“已經差不多痊癒了。”

他笑眯眯地站定，柔聲回答。

其實，他甚至不用回答，丹妮也能夠看出來，他如今渾身上下都是井井有條地。

原本就巧奪天工的一張美麗面孔此刻更是容光煥發，與先前懨懨躺在病床上那張蒼白如紙的病容，彷彿不屬於同一個人似的。

“就是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提及此事，卡維眉頭微蹙。

縱使卡維師兄本人十分健談，但是他給人的感覺總是十分恬淡。

興許是因為他髮色淺淡的緣故，又或許像他這樣的美人本來就是寧靜而平和的存在。

只要安靜站立，就令人如沐春風。

美人的嬉笑是恬淡的。

美人的憂愁亦是恬淡的，如同一方靜水，汨汨流淌卻扣人心絃。

“留疤是必然的。”

“那麼深的傷口，能夠痊癒已經是萬幸了，還在乎留不留疤？”

“不像留疤，就不應該去那麼偏僻的地方。”

“至今為止這麼多起狼人襲擊案件，絕大多數可是都發生在荒無人煙的郊外……”

艾爾海森也一併駐足。

兩人一同出現，他落後兩步，在好友身旁站定，朝向對面的兩兄妹略略點頭，權當打招呼了。

“二位。”

丹妮同樣一頷首，禮貌地回報以微笑：

“艾爾海森先生。”

只是，這笑容裡免不了摻雜著幾分尷尬。

艾爾海森的好意在場眾人有目共睹，只是他這樣冷硬的語調難免會令人誤會。

“我怎麼樣，跟你沒有半點關係。”

“何況，你根本就不懂我到底在做什麼。”

果然，卡維橫眉怒目。

“我當然不懂你要做什麼了。”

艾爾海森冷哼一聲，抬頭從眾人身旁經過，徑直步入歌劇院。

丹妮愈發不自在了，她連忙轉移注意力：

“對了……”

“說起來，師兄的新專案怎麼樣了？”

少女的話題轉移得並不徹底，而且十分僵硬。

但卡維似乎全然不當回事，似乎這樣針鋒相對的場面根本就是家常便飯。

聽她主動詢問起來，他一雙的眼睛剎那迸射出驕傲的光芒，仿若琥珀，光彩奪目：

“進展很順利！”

“一切都很順利——小吉祥草王大人批准的教育經費撥下來了，教令院從中劃了一大筆用來投資我的專案。”

“這樣，圖書館的規模足足比計劃裡大了一倍，藏書的質量也完全可以跟上了。”

“甚至，我們還規劃了一間不小的會議室，正好當作給孩子們啟蒙的教室……”

他說起來便興高采烈、滔滔不絕。

太陽一般的青年驅散了嚴冬的肅殺，將活力與希冀重新灌注於少女心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