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和日麗,這天下午,陳鹽做了噩夢。她惚地從床上坐起來,微微睜開眼,明晃晃的還是太陽,還是那樣百無聊賴地掛在天上,電視還在放動畫片,身上沒被子。

奶奶肯定是沒回來,要是回來她一定會關電視,一定會給我蓋被子透過窗戶,陳鹽這麼想著。不遠處又一陣“咩~咩~”的羊叫傳過來,還算暖和的光打在身上,陳鹽又撓撓頭髮,這才知道髮梢被嚇出的汗浸溼了,讓陳鹽不自覺又回想起剛做的噩夢,虛驚一場,冷幽幽,空蕩蕩,說不出來的怪。

想想那景,得是夏天,從堂屋半開的窗紗門還看得見窗外綠油油的楊樹葉子,風裡夾著一絲絲雨穿過來,涼快不少,就連屋子裡也低了幾個色調,奶奶一邊喂陳鹽吃飯,一邊催著去上學,電視還開著。

吱吱呀呀,不記得電視裡演了什麼。但是可以確定外面的車在走,還是有小孩子上學去的。

陳鹽就得一口吃飯,一邊問幾點了,最後還得看看外面有沒有車繼續走,生怕上學晚了。

就這樣,碗裡的白糊糊一口一口吃沒了,但是陳鹽卻不再往外面看車來車往,上學的事拋之腦後,這天,陳鹽沒請假,沒去上學。

這夢不知是真是假,因為這畢竟不是夏天,可是下一個夏天說不定就會是這樣呢?保不齊啊。

陳鹽這麼思來想去的,最後發現自已太害怕自已上學遲到了,就是好像要捨棄了一切,都不能放棄上學一樣。

雖然生命是不能失去的,但是在某種時段,或許它還比不了學習一半重要。(這是小陳鹽精神上正在固化的一種想法,或許她自已都未曾察覺,這種可怕的思想已經在敲骨吸髓了,不知不覺滲入靈魂,變成行屍走肉)

我這裡也不是鼓吹學習不好,因為像陳鹽一樣出身不是很好的孩子,能讓自已以後過得好些,最有效,最簡單的就是不停升學,一直升到所謂985,211再好不過,一本二本當然也好,可是好像這個賽道,越走越覺得大家都走火入魔了似的……

這裡還有一個小孩子,是我不得不提到的,她是陳鹽鄰居家的外孫女,也就是說,陳鹽的鄰居是那小女孩的外祖母和外祖父,除了這個小外孫女,他們家還有兩個小孩,她是最小的那個,上面一對龍鳳胎,大姐和二哥,一個大姐輟學,跟人家學美甲做頭髮之類,二哥在上職高,就開大姐一個人補貼家用還不夠,夫妻倆也外出打工了。家裡最小的這個娃娃現在跟著外祖母和外祖父,自然就跟陳鹽親近起來了。

原來不知道叫什麼,大機率是跟著父親的姓起的名,現在是隨著母親姓,叫陳月娟。

臨走的時候給了小孩兒一張紅票子,那時候幾乎每家人每戶的小孩都缺少“錢”的概念,所以當陳月娟買來沙漏,小手機還有一堆漫畫書和小零食的時候,陳鹽會十分驚訝和羨慕。

“你看啊,我把它倒過來,裡面的沙子又就會流回去。很漂亮吧?”小月娟擺弄著手裡的沙子對陳鹽說。

“還有這個,手機,他們說真的能用,可以打字,打電話,就是我不知道怎麼充電。”小月娟一邊跟陳鹽說,一邊讓遞給她手機去把玩,陳鹽看著看著就想到了媽媽在家的時候還經常給手機的電池充電來著,突然來一句“我想媽媽了。”

陳月娟看著買來的漫畫書,聽到陳鹽的話,正要翻頁的手愣了一下,說“我也是”,手裡的那頁又翻過去,加了一句“想他們幹嘛,現在有吃的,有玩的,不好嗎?”

陳鹽沒聽進去,手機又放回陳月娟身邊,不說話了。

這時,陳月娟撕開一包零食,捏了幾顆扔進嘴裡,順手又遞給陳鹽說“吃一口”,陳鹽看看零食,說“不吃,媽媽在的時候從來不讓吃小賣部的零食,現在也不要吃,也不喜歡吃。哼!”

很明顯,陳鹽生氣了。陳月娟察覺出陳鹽情緒的不對勁,但是陳鹽從自已開始說想媽媽回來的時候可沒有察覺陳月娟的無奈以及想跳過話題的狀態啊。

陳鹽不吱聲,陳月娟小朋友就說要回家了,不玩了。陳鹽站起來,就說了一句“再見”便送她走了。

整個過程,陳鹽沒挽留,像是停留在情緒裡,出不來。

對這個年齡段的小孩來說,做到像陳月娟這樣的小孩子才是絕大部分小孩子的樣子,顯然,陳鹽慢了一拍,只是陳鹽還沒察覺到,但是往很久很久之後說,她意識到自已曾經是“情緒黑洞”時,為時也尚未算做晚。

只是,往後的路,怕是更難走了些。可那尚有紅軍不怕遠征難,萬水千山只等閒。路上也是五嶺逶迤騰細浪,烏蒙磅礴走泥丸。更何況泱泱大國一個小人的路呢,陳鹽的路,終究還是有花路,還是走得過的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