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六年八月七日

我的一位患者向我講述了一件既荒謬又可疑的傳聞。由於他的先天口齒障礙,部分細節部分我沒有聽清楚,但傳聞大概是在格蘭維爾洲的安帕農場後山,被傳出夜晚有搖曳不定的幽影、扭曲詭異的輪廓、遊蕩的邪惡生物等種種匪夷所思的景象。

這十分符合精神疾病患者的症狀,他們經常會突然產生虛構的想法或感知。

我一面聽著他含糊的話語,一面在紙上寫下後續的診療方案。

下午四點十三分,送走了這位患者後,我開始整理今天的病例報告。

漆紅木桌上堆滿了亂糟糟的檔案、檔案、照片等參考資料。地板上昏暗的光線下,幾本關於異教徒的書籍被隨意地丟棄著。

這些書籍上只是一些眾所周知的關於操縱、人身、自由、非理性或倫理問題的內容,並無多少實質性的參考意義。

指標指向九點鐘,我合上門,沿著科索蘭街往回家的方向走。

一路上,我都在腦中不斷修正診療方案,我將他歸類為無端妄想者,而這位薩里·麥爾肯已經是我接觸到的第三位患者,很是慚愧,前兩位患者我並沒有將他們治療好。

天空被暗沉的烏雲遮蔽,凌厲的風中瀰漫著潮溼和陌生的氣息。我裹緊衣服,快步穿行於昏暗的街燈下。

無端妄想者這個名字恰到好處地解釋了出現在他們身上的病症。

初次接觸他們時,我同樣為他們憑空描述出非人類恐懼感到震撼,不論是語言的準確程度還是在描述詭異生物時的神情和動作,都讓我相信他們是真正經歷過可怕的遭遇,並毫不懷疑他們是這些可怕經歷的受害者。

隨著與他們的接觸,如今我卻產生了另一種看法——他們是比精神患者更加神經兮兮的瘋子!

作為一名心理醫生要接手一個完全的精神病患者,實在讓我力不從心。

如果非要有一個必須這樣做的理由,那就是這些前來拜訪我的無端妄想者們不出意外地都認為自己並沒有任何精神類疾病,這種固執己見已經讓許多心理醫生犯了難。

至少在迦納勒洲,除了我,他們都已拜訪個遍。

凌晨一點,我躺在床上,結束了這勞累的一天。

這樣疲勞的狀態,我已經持續了兩個月,每天都在毫無頭緒地忙碌。

圍繞無端妄想者們的治療,我嘗試了許多方案,包括精神疾病治療的教授們為我提供的方法,都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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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日清晨,我收到一通來自格蘭維爾洲警方的轉接電話。

這通電話後,我立即想到薩里·麥爾肯提到的發生在安帕農場的可疑傳聞。

更大的疑惑隨之而來,如果他所言屬實,報紙、廣播、新聞,總之這樣一件能博人眼球的話題不該被埋沒在索淡乏味的邊角,熱崇科幻小說的大眾們更不可能不拿這件事大作文章。

我很快聯絡到薩里·麥爾肯,希望他能將關於格蘭維爾洲安帕農場後山的傳聞再次講給我聽。

他很樂意分享這件少有人知的事,而我也因此瞭解到這件事情的一些經過:

兩個月前,警察們接到電話求助。

據報案人說,那晚天上不存在任何發光體,他們在農場後山的山腳尋找丟失的寵物狗,忽然聽到山林中傳來時斷時續的哀歌,當他們循聲望去,數雙飄忽不定的猩紅瞳孔正盯著他們!

其中一位可憐的受害者就這樣消失在山林的黑暗中。

當地警察們對這起案件十分重視,雖然一直有當地人警告不要靠近這座山,但出於警察的職責,他們還是立刻對這座古老山林組織了一次搜尋。

結果除了一條狗鏈子和旁邊一塊造型奇怪的人形石塊,其他什麼也沒找見,當然也沒有找到受害者。

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報案者被查出有過精神類的疾病,並且沒有任何朋友和他一同來到這兒。

另外,參與搜尋的警察們似乎都很避諱提到有關這次搜山的事情,這起案件就這樣草草收尾了。

那名報案者在警局留看。

正如我所想,如果真的發生靈異事件,那麼不可能沒有一點訊息。

至少,科學家協會的學者們會慣例地發出一紙宣告,向大眾用科學來解釋這些離奇現象。

聯絡完薩里·麥爾肯後,我便著手收拾行李。

那頭的電話提到卡里斯特先生這幾天有上吊,絕食等自殺傾向,並且絕不願意再回到迦納勒洲他那棟安逸舒適的大房子,儘管他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作為他的醫生,我決定去接這位獨居生活的患者。

卡里斯特先生在幾年前被確診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儘管他頗為富有,但這並不妨礙周圍人對他的反感與厭惡,就連作為心理醫生的我都覺著他比以往所有接觸過的患者更加神經兮兮的——即使如今接受治療的他已經罕有那些瘋狂言辭和惡夢了。

‘他以前可不這樣。’這是周圍人對他共有的看法。

同事們不止一次勸我放棄這個怪人、瘋子。

可見,現在關於卡里斯特先生的風評並不好,其中多半的原因和他本人有關係。

在移交給我的病症說明中有提到過他有嚴重的幻想症,比如他曾反覆強調第一次遭遇襲擊的經過:

時間是在後半夜,已經被噩夢折磨到幾天沒閤眼的卡里斯特先生好不容易在大劑量安眠藥的作用下入睡,卻被樓下一陣稀疏輕微的腳步聲驚醒。

精神上的折磨與肉體的痛苦使得他抓狂了,他決定要讓這個膽敢闖入家裡的小偷吃個教訓!

卡里斯特先生拿過時刻準備在床頭的槍,氣沖沖地推開門,摸著扶手快步衝到樓下。

當手電筒的光圈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照過去時,受到的驚嚇甚至令槍走了火。

在震耳的槍聲還有慘白的手電筒光照射下,一隻眼睛部位長著弓彎犄角,外表同人類近似,卻擁有鳥類特徵的詭異生物——他是這樣描述的,並聲稱絕不會弄錯。

驚恐與光亮吸引了這隻詭異生物的注意,它用絕不是人類擁有的口器發出刺耳的噪音向他警告!

之後的事情,除了那隻怪物被打瞎了一隻眼睛外,卡里斯特先生什麼都不記得了。

人們發現他是在兩天後,距離帕彭堡八十公里外的克利諾小鎮。

他如一個瘋子,穿著睡衣在小鎮上大喊大叫,手裡還捧著一塊刻有象形文字的不祥雕塑。

卡里斯特先生的行為舉止怪異得就像一個狂熱的邪教徒,儘管他沒有宗教信仰,還是被當地警察關押了一段時間。

自那之後,一直都是我來負責卡里斯特先生的後續治療工作,上一任為他服務的心理醫生已經受不了他那些精神折磨系列的離奇夢境了。

我坐在駕駛位,開啟一份摺疊整齊的地圖。

卡里斯特先生在決定去安帕農場拜訪朋友前特意囑咐我,如果他有任何不正常的舉動或者是遭遇了什麼經歷,最好不要去找他,讓他自己解決。

他的眼神清澈而堅定,我認為,至少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是清醒的,而對他眾口相傳的種種負面評價與傳言都是他那位老對手克利達爾先生的商業手段。

從迦納勒洲到格蘭維爾洲的安帕農場,需要先駕車到弗爾勒,一座大得不像話的城市,它的人流量幾乎沒有哪個地方可以相比,這也意味著它能夠通向更多的地方,我要到那裡找到一艘輪船去到格蘭維爾洲,在那裡尋找一座名為達格利斯的小鎮。

我從未有去過格蘭維爾洲,坐船看樣子也需要幾天,更不用說這個小鎮。

不過關於達格利斯小鎮的種種傳聞,報紙上倒是曾不止一次地報道過,比如這是一座被詛咒的小鎮,常年見不到陽光,鎮上的人都格外陰鬱等等,尤其是兩年前達格利斯小鎮的夜晚會出現極光以及怪誕的遊行祭祀更被一眾評論家們當作熱門話題刊登在知名的報刊上。

其中爭論最為激烈的一點就是關於小鎮夜晚會出現極光這一現象。

按照理論來說,極光的產生需要太陽風帶來的太陽粒子與地球磁場相互作用才能產生。而在遠離極地的地區,太陽粒子與磁場的相互作用較為有限,因此極光的出現機率非常低。就算是極地地區,也非常罕見,並且很難被觀察到。所以從機率上來講,北迴歸線偏南近赤道位置最不可能出現極光,即使出現,也只是偶然現象。

這是大部分人認知中的常識,原本沒有任何值得爭論的必要。

然而事實是,這樣一個極具信服力的觀點因為幾張照片而陷入了莫大的紛爭。

照片刊登於一九二四年的《時點晚報》,在報紙正面最顯眼的位置,沒有任何文字,就像在法庭對峙時擺放出無可辯駁的證據一樣胸有成足。

這些照片上毫無疑問是拍攝到了達格利斯小鎮的極光現象,根據照片沖印的日期來看,連續五天都出現了極光現象,如果只是這種巧合倒也並不會引起廣泛關注,令人們驚訝的是,從照片上看,極光覆蓋了整片夜空。

如此規模的極光不可能躲過任何一個人類的眼睛!精密的探測裝置更不可能沒有反應!

質疑聲接連不斷,照片造假,博取噱頭,吸引眼球種種負面評價更是為《時點晚報》定了罪名,也有人肯定照片的真實性,但這些聲音太過微弱,局面近乎是一邊倒的態勢。

直到輿論達到頂峰時,《時點晚報》再次刊登出了一組訊息,而這個訊息令所有評論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寂。

我還記得那個佔據整個版面的內容誇張到只有短短几行字:

“本組照片經過世界科學家協會允許後刊登”

“提供者:首席科學家艾伯特·畢維斯。”

世界科學家協會已經足以證實這些照片的真實性,而首席科學家艾伯特·畢維斯作為照片的拍攝者,他的親自回應為這場爭議畫上了休止符。

只是,在那之後本該成為茶餘飯後話題的達格利斯小鎮就像被某種不知名的力量抹去了存在感,不論是報紙還是評論家們似乎都漸漸忘記了發生過這樣的事,而那些流出的照片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

至於可能是邪教徒們舉行的怪誕祭祀,那是政府和警察們該考慮的事情了。

不過,對於這裡,我曾經特意收集過資料。達格利斯小鎮的居民們對外來人很排斥,他們崇信:

剝去枷鎖、帶來自由的[智者]——綺蓮娜·博格·賽奧斯諾。

而我從一些邪教徒的口中得知,就在達格利斯小鎮的中心位置供奉著一個骨雕木匣,敬稱[智者的恩惠]。

據他們所說,得到恩惠後,也就是達格利斯小鎮之後,有一段漫長崎嶇的阿亞維吉古路,傳承著古老祭祀的蹤跡,並且在所有記載有關阿亞維吉古路的邪教徒書籍中,都有這樣的附註:

無盡黑暗會禁錮時間,寂靜冷原將停滯生命。

根據幾位異教團體的首領們說,這條古路根本沒有盡頭,連行為古怪的達格利斯小鎮居民們都不敢輕易涉足。

阿亞維吉古路後是莫里斯村落,村落之後就是安帕農場了。

從熱鬧喧囂的城市來到偏僻陰沉的鄉野,至少要經過邪教徒聚集的達格利斯小鎮就令人望而卻步了。

在收到格蘭維爾洲警察的電話,著手收拾行李期間,那是下午三點左右,我收到了一封來自卡里斯特先生的信件。

信上的字跡十分工整,還有卡里斯特先生的印章,這表明確實是他本人寄來的。只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信紙的背部寫了一個“九”字,字跡十分眼熟。

格蘭維爾洲警察們恐怕正是因為受不了這位患者才找到我的。

“愛萊曼先生,首先我要對於您長久以來的照顧深表感謝,自數月前突如其來的噩夢,我的生活已經亂成一團,妻子、孩子還有朋友都已經離我而去了,就連醫生都拋棄了他的患者。

那段時間我的噩夢幾乎一直持續,每到夜晚,特別是沒有月亮,連星星都沒有的時候,它們就會從窗子的縫隙,緊閉的門縫裡煙霧一樣滲進來,發出難聞的惡臭。

我不敢開燈。它們的輪廓在黑暗中格外清晰,尤其是一雙向內側弓彎的犄角和非人口器!

這簡直不可理喻!我未有做過任何壞事,它們怎會找上我!

我用被子緊緊地裹住被嚇的不敢發出絲毫聲音的身體,裝作熟睡的樣子縮成一團。

它們似乎看不到我,但因害怕而發出的喘息有好幾次讓他們將那駭人的口器——我能感覺到,在我裹緊的後背傳來更強烈的惡臭。

分不清是做夢還是清醒著,我不敢動,緊閉眼睛,只要不看到他們怎樣都好!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入睡的,甚至連睡覺的打算都沒有,頭腦昏沉沉地劇痛,那感覺就像大腦被手術刀割成碎片後,用巨大的滾輪碾成碎末!

愛萊曼,我可以肯定!絕對有東西正在侵入我的大腦。

罪魁禍首就是這些傢伙。

這些可怕的絕非人類的生物在我的房間裡到處搜尋,它們的黑色翅膀時不時會發出輕微的震動,大概是交流的訊號,它們的口器中甚至數條蛇芯子的大概是舌頭……我無法將它們的樣貌更準確地描述,它們絕對是超出了人類認知的異類,就像瑪雅人留下的用科學無法證實的遺蹟!

愛萊曼先生,我知道這可能有些匪夷所思,就像我同您之前講述過的許多噩夢,但我們不能否認人類在宇宙中是極為渺小的存在,絕對有高於人類智慧的生物存在。

現在!它們已經發現並來到了地球!

警察們可能已經告訴您關於我的一些情況,但他們絕沒有告訴您之前與我同行的朋友是您的一位患者奧爾卡蘭。

您應該還沒有忘記他,因為他的情況與我類似,同樣飽受噩夢的折磨與這些詭異生物的困擾。

我想告訴您的是,他真的丟失在安帕農場的後山,警察們欺騙了您,他們希望將一切知情者都帶到那裡,已經有很多人被消失了。

就像我之前對您所說的,希望您不要參與其中,他們很可能已經盯上你了,或許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去找您,這樣就實在太糟糕了。

我和警察局的一位它們的人類盟友卡利納警長交談中,如果我沒有推測錯的話,他們在找一樣東西。這是一個對我們有利的把柄,我可以用這個要挾它們,做一次漂亮的反擊!

它們帶走了奧爾卡蘭,因為他的寵物狗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秘密,而我決定要去碰碰運氣,試著回到那個地方。

卡利納警長允許我這樣做,他認為這是和解的證明。

愛萊曼先生,您是位善良而勇敢的人,不論您是否相信這件荒誕離奇的事情,我都希望您都不要參與進來,這會是我最後給您的一封信,如果再有其他的信件送到您手上,不論信上寫的什麼,請您都不要相信。

另外,勞煩您將藏在我床下的那個小黑盒子寄送到達格里斯小鎮,我現在住在這兒。”

這封信是用打字機列印出來的,如果是手寫信,我能大致推測出卡里斯特先生的精神狀態究竟如何,但現在的這封信讓我完全沒有頭緒——卡里斯特先生經常會寫下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在我的診療室中還有一摞關於他親手寫過的許多本日記,或許也算不上日記,只是他每天都會瑟瑟發抖地將他做的噩夢或者一些模糊在腦海裡閃過的印象記下來。

卡里斯特先生的上一位心理醫生就是因這些日記內容懷疑起他的精神狀態,並勸他去神經科看看,但固執的卡里斯特先生堅持稱自己精神絕對沒有問題。

讓我決定去取盒子並親自過去的是之後再次打來的電話,警察們說卡里斯特先生正試圖逃跑,已經有兩名警察被他用刀劃傷了,這和他說正在達格利斯小鎮與“和解”這類情況不符。

在選擇相信一位精神患者和警察之間,不難做出決定。

車輛行駛的目的地,是卡里斯特先生在邱林頓的大房子。

將盒子取出來,會方便我說服卡里斯特先生,他是位特別固執的人。

作為他的上一位心理醫生,達爾朗·布戈是圈子裡頗有資歷的一位老前輩,在聽完他的遭遇後,幾乎一下就認定這位可憐的患者所有噩夢以及他口中弓彎犄角的詭異生物源於他不幸的童年,長期的家暴還有經濟危機,並解釋說這些是人的潛意識正營造一個更大的恐懼以試圖轉移‘不敢面對現實生活’的注意力,勸他最好在這種情況糟糕之前接受長期的心裡輔導。

卡里斯特先生聽從了建議,但情況一直沒有好轉。

有時在白天,他會突然驚叫跳起,緊盯角落的影子胡言亂語,但那兒除了沒有陽光照射到的陰影什麼也沒有。

布戈前輩在看到他寫的那些類似日記之類的東西后,他又做出推斷,這已經不是心理問題,而是精神上的病症,已經到了必須要精神治療的地步,不過卡里斯特先生很厭惡繁瑣的精神治療。

我們認為這和他曾被患有重度精神病症的母親虐待有很大程度的關係。

卡里斯特先生找到我時,我很意外,因為他的狀態看起來就和正常人沒有什麼區別,如果不是布戈前輩的一封信,我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對付這樣一個患者,信的內容大致如下:

“近來還好麼。聽說你進行了一次南極探險......你的小傢伙兒們還好麼......我最近買了球杆,要一起打球麼......奶油果也好久沒有吃到了......

還有,看到為你送來這封信的人了麼,這是我的一位患者,我想我已經跟不上這些新出現的病症了。

他說夢裡會遇到外星人,有時候白天也能見到,還能聽懂他們的文字,字面意義上的,對一個我完全沒有見過,連人類學家都沒見過的象形文字進行解讀。

老實說,這種文字的確奇怪,誰都沒見過,歷史上也從沒出現過,從哪來的?從這位被噩夢折磨的可憐人的腦子裡蹦出來的!

當他試著發出這種符號聲音時的表情,你恐怕要親眼見一下才能相信,他要把人類的五官扭曲到極致了。

我不得不懷疑他是不是什麼表演流派的大師到我這來找樂子。

我對他做了將近一月的心理輔導,現在連我自己都覺著心理出現了問題,尤其是當他在我面前講述起夢中見到——巨大的蠕動色彩——我沒有親眼見到,光是聽他的描述,就感覺背後被莫名其妙地盯上,不像是錯覺!

卡里斯特先生是位成功的企業家、商人、慈善家,在得這種奇怪的病之後,你可以看到他現在還腫黑的眼袋。

曾經備受尊敬的環境都離他而去了。

我遇到過許多的患者,或許有個別的病症和卡里斯特相似,可一點說服力也沒有。我翻閱以往總結下來的病例,真是神奇,這種病症的開始和結束似乎並不是我們能夠掌控的。

在醫學年鑑裡曾有兩例和卡里斯特先生很相似的診療記錄,他們出奇的一致,都是噩夢、外星生物、邪惡這類,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他們堅信自己的精神和身體是正常的,在病症消失後,他們什麼都不記得了,當中失去了一大段的記憶,包括經歷的所有診療事件。

聽起來很匪夷所思,但確有其事。

兩起診療記錄都發生在五十年前,前後間隔不超過一個月。

對於這位難纏的患者,老年人有些力不從心了,但如果能夠將這次的診療做個簡單的記錄,給之後的這類病例一些借鑑(至少我們要將心理輔導做好)就足夠盡職盡責了。

你之前的一位患者叫奧爾卡蘭,我想你會對這方面有些經驗,我已經將後續的一些心理輔導的療程,我認為應該能有些作用的,將會在收到你的回信後發出。

如果你決定接受這個患者,一定要注意的一點是:不要相信他說的任何話!

以往的診療記錄末尾都填上了這一句批註,我不知曉這究竟是有什麼隱情,在這裡特意囑咐一下。

另外,相關的診療記錄我會在隨後的信裡一併附上。

最後,代我向你父親問好。——達爾朗·布戈。”

卡里斯特先生的大房子,已有很長時間無人居住了。

黑漆的鐵柵欄上結了厚重的蜘蛛網,草坪的雜草溢到大理石雕像的腳邊,這周圍附近山坡上鋪滿了帶有墨綠陰影的草壤。

我推開大門,長椅上在我未注意到時,坐著一排烏鴉,他們通紅的眼睛令我不禁聯想起“猩紅瞳孔”。

昏黃的人影愈拉愈長,太陽就要落山了。

四點二十五分,今天太陽落山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

走在這條近乎荒廢的小路上,我總感覺被某些不易察覺的視線盯上了,甚至在一瞬間,我隱約察覺到,地面間掠過一道額外的陰影——那是一道烏鴉的呼嘯也蓋不住的影子,躲進一閃而逝的疲弱昏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