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枚學渣的誕生

“陳識～”

“陳識。”

“陳識！”

……

陳識的意識有些朦朧，如夢似幻，將醒未醒的樣子。

一截粉筆劃出一條筆直的線，正中陳識的額頭。

身體下意識的一激靈，陳識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大喊一聲。

“有刺客！”

緊接著是鬨堂大笑，講臺上的郭旗雲臉色鐵青。

清明的意識逐漸迴歸本體，陳識尷尬的看了看四周，隨即把目光投向前方正對他怒目而視的老班。

郭旗雲號稱九中鬼見愁，竟然敢在他的課上睡覺，不死也得脫層皮。

果然，只見郭旗雲順手拿起講臺上的作圖工具，三兩步走到陳識面前，劈頭蓋臉一頓罵，期間自然少不了一番皮肉之苦。

反觀陳識，低眉順眼，一副逆來順受的模樣。

本節數學課的最後十多分鐘，在郭旗雲喋喋不休的罵聲中，在陳識身心被摧殘中度過。

剛開始還有些同學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態“觀戰”，後來乾脆都把頭埋進了書山題海中。

距離高考還有不到三個月，時間是很寶貴的，他們可不像陳識這個無慾無求的學渣。

說陳識是學渣，九中沒有一個人反對，在這所擁有百年聲譽的名校裡，陳識之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話說三年前，陳識以中考總分全市第一的成績進入九中就讀高一，自帶榮耀光環的少年意氣風發。

如果不是低調謙遜的枷鎖束縛，陳識多想吟詩一首。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間無我這般人！

能進入九中求學的就沒有差生，作為眾多好學生中的佼佼者，陳識自然受到了更多的關注，當然也被九中寄予厚望。

考大學這種事還需要煩？到時那些頭部的大學不為搶人而打起來就不錯了。

物盡其用，人盡其才。

九中的領導顯然深諳此道，陳識這個香餑餑自然不可能放在校園裡“死讀書”，文理兼備的他幾乎沒有短板，各種各樣的競賽肯定是要報名參加的。

誰會嫌自家獎牌多的壓手呢？

可以說，陳識剛上高中，他後面三年的學習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學神麼得自由！

轉折發生在高一上學期的期中會考，成績一發布，陳識總分排在年級第十。

各科老師看了陳識的卷子，還好還好，都是一些小問題，可能是一時疏忽或是粗心大意，下次專心一點就行了。

當時的陳識也並未把這次的成績當回事，殊不知第十的排名已經是他高中生涯的巔峰。

轉眼到了期末，陳識信心滿滿的走進考場，神色凝重的走出考場。

有同學找他對答案，陳識只是沉默的坐著，仿若一顆悶葫蘆。

成績還沒出來，已經有訊息在傳陳識這次考砸了。

果不其然，年級第一百名。

百年名校九中的年級一百名，放在其他普通高中，也是高山般的存在，可這第一百名是陳識。

不行！

校領導眉頭緊蹙，班主任找陳識談心，各科老師對陳識噓寒問暖。

一時間，陳識彷彿化身大熊貓。

成績不好總得要找出原因，陳識排名退步不是某一科的問題，而是每一科都出了問題。

分析試卷，每一科的成績都有所下降，但下降的又不算多，並且很平均。

任教老師們得知這一結果也是面面相覷，平時的學習中，陳識並沒有異常的地方，刻苦認真，作業保質保量完成，上課回答問題也幾乎沒有紕漏。

咋到了考試就發揮失常了呢？

發揮失常，好像也只有這個理由了。

在強者如林的九中，一分之差就有可能是三五名的差距，所以儘管陳識排名一百，但總分並不算低，要知道高一整個年級有一千名學生。

老師們把忐忑的心暫時放回肚子裡，並囑咐陳識放鬆心情過個好年，下次考試正常發揮就行了。

春暖花開，草長鶯飛，鳥語花香……高一下學期期中考試如期而至。

本次期中考試作為全市高一年級聯考，頭版頭條屬於九中。

中考狀元遭遇人生滑鐵盧，九門總分不及榜首零頭！

好事的標題黨開始帶節奏。

分數出來，驚掉了所有人的眼鏡。

陳識，九門總分69.5！

對，你沒看錯，不是695，是69.5！

9和5中間有小數點的！

老師、同學……幾乎所有人的第一反應都是試卷批改出錯了。為此，九中校方還特意向市教育考試院申請檢視陳識的卷子。

申請批覆的當天，陳識的九門任課老師都去了，看到試卷後，從不敢置信到面如死灰，眾人的反應如出一轍。

九張卷子，除了選擇題，其它題型一分未得。

不是寫錯了，而是根本沒寫！

答題欄一片空白！

就算是選擇題，正確率也不足一半，有些最簡單的，一眼就能看出答案的竟然錯了，而有些明顯需要大量分析和計算的竟然對了。

奇了怪哉。

難道陳識在擺爛？

什麼理由呢？真要擺爛不如直接交白卷，幹嘛還要寫選擇題。

答案或許只有陳識自己知道。

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九中陳識被推上風口浪尖，曾經的同伴、現在的同學，茶餘飯後的談資無不圍繞著陳識展開。

或許他們中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次聯考的結果背後有隱情，但並不妨礙把曾經高高在上的人拉下神壇這種體驗給他們帶去的快感。

出奇的是，陳識對此緘默不言。

依然每天按時上下學，該吃吃該喝喝，彷彿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郭旗雲問過陳識，希望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說辭。

其實就算說辭不合理也無所謂，總好過陳識當沒事人一樣的態度。

學生的學業出現了大問題，老師肯定是要聯絡家長的。

郭旗雲翻開通訊錄找到陳識父母的電話，陳父的電話打不通，陳母的電話倒是通了，郭旗雲說了情況，電話那頭只說了句“知道了”便結束通話了。

再打過去只有忙音。

當時郭旗雲在想，是不是陳識的家庭發生了什麼變故，導致這孩子的思想出了偏差。

往往心理問題比生理問題帶來的結果更壞，郭旗雲不敢耽擱，馬上找到學校的心理老師，希望她能介入對陳識進行心理疏導。

好在陳識挺配合，每週按時去學校的心理諮詢室“療傷”。

春去夏來，學生們的學習生活按部就班，很快便到了期末考。

期間，陳識完全像個正常人的模樣。

老師們對陳識還是抱有期待的，認為只要“調理”好了，重回巔峰沒有問題，所以在日常學習中很少給陳識刺激，就連上課點名回答問題要不要喊陳識這件事上都顯得小心翼翼，而陳識的作業更是被特批不用寫了。

真正的學霸從不寫作業！

剛開始有同學不服氣，私下裡找老師抱怨，郭旗雲直接回懟一句“有本事你也得抑鬱症啊”。

然後都消停了。

是的，根據學校心理諮詢室的老師初步判斷，陳識應該是得了抑鬱症。

好在陳識的症狀很輕，不需要吃藥，只要定期進行心理疏導就行。

心理室的季老師說，抑鬱症並非都是要死要活的，有些抑鬱症病人看起來和常人無異，只有接觸到特殊的刺激才會發病。

難道考試對陳識來說就屬於特殊刺激？

如果是，那他廢了。

期末考成績一出來，所有人第一時間關心的不是最高分是誰，而是紛紛打聽陳識考了多少分。

43分。

毫無懸念，年級墊底。

此次不是聯考，各科老師第一時間拿到卷子，一如期中聯考卷一樣，除了選擇題，其它一片空白！

夭壽啦！

郭旗雲身為數學老師，又是班主任，看著陳識卷面上鮮紅的5分，後槽牙都要咬碎了。

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家長請到學校來，孩子最後真的出了問題算誰的？

陳父的電話一如既往打不通，陳母被郭旗雲一頓好說歹說，終於答應屈尊來學校一趟。

結束通話電話的郭旗雲狠狠地抽了口煙，醫生說他血壓有點高，不要有太多的情緒波動。

可他忍不住！

乃乃的，只管生不管養是吧，父母當到這個份上,陳識還真不如當個孤兒。

郭旗雲，九中鬼見愁，其實也就是看著兇，內心還是善良的。

不過在他見到陳識母親後，看著也兇不起來了。

坐在對面的女人氣場強大，不說話，只用一雙清冷的眼睛看著你，就有如芒在背的感覺。

郭旗雲發誓，頒發特級教師榮譽面對省級首長時都沒有這麼大的壓迫感。

陳識他/媽（sorry！郭旗雲心裡就這麼想的）到底是何方神聖？

會面的時間不長，結束後，陳識被帶回家，反正也快要放暑假了，至於暑期的補習……還是把病先看好吧。

看著母子倆離開的背影，郭旗雲頓時卸下一口氣，見陳識母親這個決定讓他有了心理陰影。

不過陳識的媽媽，這個叫做林莉的女人長得是真漂亮啊！完全看不出來已經四十多歲了，該凸的凸該翹的翹，說她二十八都不違和，難怪生出的兒子如此俊俏。

原諒郭旗雲作為一個數學老師文學素養有限，實在找不到更優美的詞句讚揚林莉出眾的外表。

至於對美的欣賞，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師怎麼了，調劑一下繁重且枯燥的教學業餘，又不幹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礙著誰了。

老師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

別管得太寬。

話分兩頭，林莉帶著陳識去了全市最好的醫院，二話不說把所有的檢查都做了一遍，要不是婦科主任說真的沒有檢查男性的專案，林莉肯定會給陳識的檢查單裡再加一項。

兒子變女兒這種事，也不是不能接受。

檢查結果陸續出來，除了體型有些偏瘦外，其他指標一切正常！

抑鬱症？不存在的。

一個正常人，卻考出了那麼點分數，林莉最後得出了結論，這死孩子就是故意噁心人的。

母子倆並沒有促膝長談，林莉忙得很，直接把陳識丟回學校。

在校門口，林莉對陳識說，你愛學學，不學拉倒，反正家裡的錢夠養一頭白痴到死。

可謂是一點不講母子情面。

說完，林莉招呼司機揚長而去，徒留陳識站在大太陽下像個傻子。

九中暑期的補習完全採用“自願”原則，不得不說，好學校的學生素質就是高，一個都沒有缺席。

陳識回到班級，班上黑壓壓的人目光齊刷刷看向他，意味不明者居多。

陳識不在乎，安靜的走回自己的座位。

自此以後，陳識在九中的待遇就變了，他不再是那顆“掌上明珠”，任課老師都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態度，郭旗雲鬼見愁的威名一大半用在了陳識的身上，甚至有同學以和陳識同班為恥。

老校長孫仲秋更是無語凝噎，還有兩年他就要退休了，難道九中連續三十多年的高考百分百一本達線率要在他的任期戛然而止？

陳識這死孩子誤我啊！

孫仲秋食不知味，腦中甚至想著要不要把陳識整休學兩年。

當然，為人師表，有教無類的理念支撐著他沒做傻事，讓陳識安然的在九中一直待到了高三即將畢業。

期間，多次考試，陳識的成績很穩定，總分一直在兩位數徘徊，年級一千名的位子他坐得固若金湯。

和第999名的差距嘛，也就500多分吧。

以上就是一個學渣的誕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