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 章 水牢

渾似泡沫一般，幽暗的水中自己飄飄蕩蕩，西野楓感覺海的深邃已將迷惘完全融入了他的思潮。倏忽，不遠處一隻足有一扇門大小的巨形藍色蝴蝶渺渺而現，只見它雙翼翩躚而舞，漫灑下的無垠七色熒光，緩緩燃亮著他們周遭……維加掠過它，懸停在海底，右手輕輕一指，那蝴蝶播灑的熒光便旋轉著匯聚在了身邊西野楓的腳下，他穩穩踏足，如同藍天中自由的鳥兒涉足雲層……

“諾瓦。”維加召喚道，忽而諾瓦便從深藍的海水中身著金色閃光的抹胸長裙緩緩走來。

“殿下。”只見她微微躬身，雙手合十扣在胸前，向維加行禮後，立即背朝西野楓他們，雙手如螺旋槳一般以肘關節為軸飛速運轉起來，頃刻間他們面前的海水便被攪動成了銀色的風暴般的漩渦，無數魚兒爭先恐後地奮力游來，西野楓慌忙用手去阻擋這海中生靈的侵襲；誰知，倏忽明河墜海，卻變幻著赤、橙、紫、綠、藍各種不同的顏色，紛紛揚揚著燦爛的星花……忽而又有無數透明的水母鋪天蓋地織成漁網一般將他們罩住……

西野楓四下尋覓著維加的身影，他卻和諾瓦一起消失的無影無蹤了……從來沒有獨自面對過如此浩蕩的、災難般的境遇，西野楓每個毛孔裡都滲出了驚懼……

正在他手足無措之時，忽然聽見維加耳畔歡快的喊道：“西野楓，快看，我的寵物……”

天哪！迎面一隻如同抹香鯨大小的，同時生著四條牛腿一般粗壯的四肢和魚鰭的怪物，正張著血盆大口向他撲來，他大叫一聲，那怪物順勢便呼哧一下把他吸入了口中……

“維加，維加……”西野楓在怪物的口中咆哮著、吶喊著……但所有的聲音悉數撞向怪物的口腔內壁全都反射了回來，他不得不緊緊地捂著自己的耳朵，痛苦地緘默下去……

驟然之間又有一條鯊魚大小的灰褐色魚，從怪物的舌下帶著爛漫的藍色熒光衝了出來，它那如同海蛇般長長的尾鰭，上下前後有韻律地來回甩動著，推過的潮瀾急急湧向西野楓；宛若芭蕉葉一般，兩隻大大的胸鰭優雅地滑翔如鳥翼。西野楓定睛一看，它竟然在笑，而且它越笑的歡，身上越會生出許許多多隨遊的小魚……最後它竟然大聲地喊道：“西野楓，別害怕，我來接你了……”天啊，這，這居然是維加……西野楓喜極而泣，那許多的小魚游來，託著他慢慢向怪物的尾部游去，越遊越明亮，越遊越璀璨……最後維加用雙鰭一推，他驀然墜入了一張無形而柔軟的床上……

“這裡就是我的牢獄了。”維加恢復人身後，站在了西野楓的面前，可是西野楓除了感覺到床的舒適之外，卻什麼都沒看見，既沒柵欄，也沒有門……仍是透射過陽光斑駁陸離的激情，那澄澈的海水在周遭流動著……

“來，伸出你的手。”維加笑著拉起西野楓的雙手，隨著他們共同的接觸，四周慢慢顯形出晶瑩剔透、雕花的牆。穿過牆能看見那剛剛吞噬西野楓的怪物，它好似睡著了一般，正隨著海水的節奏，背朝天空，輕輕地漾蕩著……

“那是我在這水牢裡養大的寵物——凌波。”維加說著拽過西野楓，他們一起在透明的牆上開了一扇圓柱形的窗，望向窗外，陽光依然繾綣在海的溫情中……

“天啊，你的寵物，它的性情看似不大友善，是不是隻有你能接近它？”西野楓不由地想要笑起來，這傢伙，和人類養的那些寵物相比，維加的寵物簡直如同洪水猛獸。

“不，它只是徒有虛表，其實就和人類共處的那些大型食草動物一樣性情溫和，比如，三角龍的後代扇耳龍、泰坦巨龍的後代長頸翼獸，只要吃飽了肚子，卻從不欺凌弱小。”

“真的呀？可是它剛才卻給我生生吞了下去。”西野楓說著還心有餘悸。

“那是為了開啟莫蒂默堅固異常的牢門，他為了防止我逃跑，特地請教神明製作了這個水牢的門，可是他卻不知道，天下水流皆為我掌中之物，他如何能鎖的住我。否則我父親也不會派我來做他的人質。”維加得意地侃侃而談。

這時諾瓦走過來，她的腳邁進的一剎那，西野楓看見了雕樑畫棟的門和金光燦燦的地板，不禁又問維加：“難道這牢獄也是你重新裝潢的？”“那當然，可這比起我在‘千峰雪’上的宮殿和以前‘雲梢碧浪’裡的城堡可差多了，不過也只有將就的份了，誰知道莫蒂默到底要把我關到什麼時候呢？”維加說著，說著便生出了幾分落寞。

“莫蒂默為什麼要要挾你父親呢？”其實這個問題在西野楓的心裡已經盤亙了很久。

“當年我們的祖先曾和天神訂立過盟約，必要以大公無私之心對待‘逐風勝景’大陸上的每一個生命，任何族人不能心生邪念，妄出狂言。這片陸地上我們履行著神賦予我們的使命，任何逾越我們的訊息，絕無抵達天庭的可能。莫蒂默不得不依靠我們的力量，才能達到他攫取權力的野心。但另一個方面，天神也不是沒有私心的，他們也在覬覦我們在這世間的根基，處於人和神之間，我們的地位極其尷尬。”

“原來如此。”西野楓接過諾瓦遞給他的‘玉滿枝’，一段時間來，只有今天他才有心境細細品味這世間極致的美味。

從維加的手中抽出自己的雙手後，西野楓也能觸控、顯形這水牢中的任何物什了。把水晶杯放在壁爐上，他一點點試著游上更高的牆面，那上面懸掛著一幅幅精美的畫卷，有浩月苒苒的曠野、有金黃色激浪衝越的天庭之幻、還有靚麗多姿的侍女……不用說，這肯定都出自維加那支神來之筆。

“來。”說著維加從地板上飛越他的身邊，拽過他，忽而兩人就抵達了天花板，向上仰望西野楓看見一個足有籃球大小的，珍珠色的球體正覆蓋著房頂中央僅有的一個孔穴。“這就是莫蒂默的那顆夜明珠。”聽維加這麼說過，西野楓更是縈著那珠子來回地遊弋了好幾圈，確實能夠透過它，很清晰地看到‘雲梢碧浪’森林下的那處金殿。

“月圓之夜，它就如同這海中的又一輪明月。”維加話音剛落，卻又增添了西野楓心中一絲神秘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