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阿依莎家裡離開以後,楊東並不能從這件事裡平靜下來。

他沒想到阿依莎家世這麼慘,也沒有想到她心裡負擔著這麼多的事。

兩個弟弟妹妹還那麼小,最大的也不過九歲,最糟糕的是她母親。

不能做事賺錢不說,還得了這麼嚴重的肺病,經常要買藥治病。

但這還不算什麼,最重要的是她爸留給她們一家的那一大筆賭債。

可想而知,這麼大的負擔全部落在全家唯一能掙錢的才十八歲的阿依莎身上,她心裡有多沉重。

楊東終於能明白,為什麼阿依莎這麼看重錢,想起自己以前調笑阿依莎是鑽進錢眼裡了,不覺自己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自己身上揹負著阿依莎這麼重的負擔,恐怕自己還無法做到她這般,只會比她更鑽進錢眼裡去。

她太不容易了。

她媽病倒那會兒,她才多大?

十三歲?十四歲?

這麼小的年齡卻揹負那麼沉重,甚至能把一個壯漢壓倒的負擔……

“我那時候那麼小,我除了去偷東西,還能做什麼呢?”

想起阿依莎當時流淚說出這句話,楊東心裡就有點沉重。

是啊,你還能做什麼呢?

許久許久以後,楊東的心情才逐漸平靜下來,目視前方,臉上露出一絲堅毅喃喃道:

“你以前是做不了什麼,但現在你跟了我,你是我的人,我保證,一切都會改變。”

或許楊東不是什麼好人,楊東也不喜歡當好人,但他有個優點,絕不虧待自己身邊的人。

……

阿依莎家裡。

阿依莎見母親從睡夢中咳醒,忙走過去關心道:

“媽,你沒事吧?”

努爾的臉色並不好,才剛入睡,便自己咳醒,精神並沒有得到休養。

她臉色依然那麼差,但還是搖搖頭說:

“我沒事。”

阿依莎也知道母親常常會在睡夢中把自己咳醒的事情,她的肺病是越來越嚴重了,去年還沒有這樣,真不知道她還能頂多久。

阿依莎壓下眼裡的那一絲擔憂,笑著道:“我去給你倒杯水。”

“你的嘴唇怎麼流血了?”

努爾眼中隱露心疼地看著她的嘴巴。

阿依莎才想起剛才跟楊東談那些話時,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她扭頭擦乾血跡,不在意的笑道:

“我沒事,剛才不小心磕著了。”

她給母親倒了杯水過來,努爾低頭淺淺的喝了一口,左右看了看說:

“你的老闆呢?”

“他回去了。”

“你以前的老闆不好嗎?為什麼要換老闆呢?媽覺得你以前的工作就不錯,沒有必要換。”

“媽,我現在做的活可輕鬆了,掙的也比以前多多了,你都不知道我現在有多輕鬆。”

阿依莎微笑著半真半假的說道。

她媽還不知道她當小偷的事情,她一直瞞著家裡,只對她說自己跟著某位老闆做事。

以後她也打算瞞著,並不準備把這件事情告訴她。

婦人擰著眉頭,目露一絲擔憂的說:“他太年輕了,感覺不是太靠譜。”

阿依莎知道母親是怎麼想的,嬉笑道:

“媽,我看你是見他身上有槍,懷疑他不是什麼好人吧?”

婦人沒有說話,算預設了。

在她心裡,若是個良民,身上絕對不會有槍的。

“我承認,他確實不是什麼好人,甚至有時候比混蛋還混蛋,簡直混蛋的讓人討厭。”

不知想起了什麼,阿依莎輕輕咬牙,但轉瞬便笑著說:

“但是我敢肯定,他也不是個壞人。”

“是嗎?”

婦人將信將疑。

阿依莎嫣然笑道:“你想想啊,他要是個壞人,剛才會幫我們趕走哈立德他們?”

婦人喝著水若有所思的樣子,但喝完後又咳嗽起來。

阿依莎繼續說:“再說了,你女兒別的本事沒有,但看人的眼光還是有的,我這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說完,她有些驕傲地昂起頭。

婦人正想說話,但又劇烈咳嗽起來,阿依莎幫她拍背。

就在這時。

妹妹莎拉憨態可掬的走過來,手裡還玩著一個信封般的東西。

阿依莎見母親咳的沒那麼厲害了,便走過去把她抱起,問道:

“這是誰給你的?”

“哥哥。”莎拉奶聲奶氣的說。

“哪個哥哥?”阿依莎問。

小女孩歪了歪頭,甜甜地笑道:“剛才那個哥哥。”

阿依莎母女自然知道是楊東,於是阿依莎從妹妹手裡拿過信封,開啟後,那一沓綠油油的美金暴露出來。

阿依莎心神震動,怔在那裡。

婦人:“……”

努爾也是怔了許久,才看著阿依莎道:“看來你說的話是對的。”

……

次日上午。

阿依莎又變回以往那個青春活潑的阿依莎,彷彿昨天和楊東說那些話時的心裡充滿負擔,滿身疲倦的阿依莎只不過是曇花一現。

楊東知道人是複雜的,很多人都有兩面性,甚至三面性。

有的人現實中沉默寡言,但在網路裡卻是個話癆。

所以,阿依莎有不為人知的一面,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雖說阿依莎看起來沒變,但似乎又有點微妙的變化,看楊東時眼底總是流露著一絲難以發現的柔意。

這是什麼意思,楊東也沒有搞懂。

只不過阿依莎該對嘴的時候,還是會像以前那樣跟他對嘴。

中午的時候,讓楊東沒想到的是,穆阿茲居然找了過來。

三人在一家清靜的咖啡廳坐著說話。

阿依莎喝了口咖啡,看著穆阿茲,笑嘻嘻的說道:“穆阿茲爺爺,你怎麼找來了?”

“我有些話想對你們說。”

穆阿茲笑笑,手伸進口袋裡摸煙,但想到阿依莎還在旁邊,只好作罷。

他把手拿出來,端起咖啡淺淺地喝了口,遂開口說道:

“上午米斯巴哈來見過我。”

阿依莎啊的一聲,說:“不是昨天才見過嗎?他怎麼又來找你了,那傢伙到底想幹什麼?”

穆阿茲道:“他想改一改比賽的方式,之前他只想比一場,請人也好,自己上也罷,一戰定輸贏。”

“但現在他不想這麼比了,他覺得這麼比沒意思,想換個方式比。”

“這傢伙事真多。”

儘管這麼說,但阿依莎還是道:“那他想怎麼比?”

穆阿茲道:“他想三對三,我方出三人,他方出三人,然後三局兩勝,他想用這種方式來比賽。”

楊東道:“你答應他了?”

穆阿茲點頭道:“我思來想去,這種方式對我沒有任何害處,就答應他了。”

阿依莎疑惑道:“那你來找我們是……?”

穆阿茲看著楊東說:“準確來說,我是來找他的。”

“找我?”楊東疑惑。

穆阿茲很直接的道:“我想請你幫我。”

他不是迂腐的人,知道身邊有楊東這個槍法高手,他自然不會放過。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原因。

楊東一愣,然後苦笑道:“我的槍法一般,只怕幫不上什麼忙。”

“你的槍法我是知道的,你要還是一般的話,那這世上就沒有槍法好的人了。”

穆阿茲眼裡毫不掩飾的露出欣賞之色。

“你還謙虛什麼,還不快答應穆阿茲爺爺,要知道他才剛幫過你,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吧?”

阿依莎輕輕碰了碰楊東的胳膊肘。

楊東剛想說話,突然腦海裡響起了系統的聲音。

“叮!隨機任務觸發,任務內容:宿主答應幫穆阿茲,並在比賽中取得勝利。”

“任務完成,宿主將獲得獎勵,任務失敗,將懲罰宿主減壽三年。”

沃日!

楊東心裡極至吐槽系統,居然罰他減壽,系統太不是東西了。

隨後楊東苦笑,看來不答應也得答應了。

不過他本來就想答應的,阿依莎說的不錯,穆阿茲才剛幫自己擺平飯店槍戰的後續。

自己還欠他一個人情。

如今他求自己幫忙,當然不能拒絕。

所以他心裡沒有一絲勉強的意思。

於是楊東點頭答應下來,阿依莎非常高興地說:

“這傢伙雖說挺混蛋的,但他的槍法確實不錯,有他幫忙,穆阿茲爺爺你贏定了。”

楊東翻眼,說誰混蛋呢。

穆阿茲卻搖搖頭道:“沒有這麼容易。”

“啊?”

阿依莎愣住。

穆阿茲道:“我調查完米哈巴斯這些天的動作,才終於明白他昨天為什麼那麼自信。”

阿依莎想起昨天穆阿茲說要調查米哈巴斯的話,便看著他道:

“穆阿茲爺爺,你查到了?”

穆阿茲點點頭說:“明天那場比賽,米哈巴斯是一定會上場的,除他之外,他還請來了兩人。”

“其中一人還好,但另一人卻是名傳已久的槍法高手,相當厲害。”

“啊!誰呀?”

阿依莎很吃驚。

楊東也豎起耳朵聽,能讓穆阿茲稱為“相當厲害”,那應該不簡單。

穆阿茲臉色凝重的說出一個名字:“哈吉利。”

“哈吉利?”

楊東疑惑,但跟他完全相反的是,阿依莎卻驚呼道:

“哈吉利!”

楊東看著她,說:“他很牛嗎?”

“當然。”

阿依莎道:“他在阿爾市所有黑道槍手裡面,槍法能排第七,你說他厲害不厲害?我以前也只是聽說過他而已,沒想到米哈巴斯那傢伙居然請到了他。”

她以前做小偷的時候,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對於黑道上的事情她自然知道。

在全市所有黑道槍手中排第七?

看來確實是個很厲害的傢伙,但楊東非但沒有害怕,反倒隱隱有點興奮。

他還沒完全搞懂自己的槍法有多厲害,但如果能跟這樣的高手過招,或許會有點收穫。

阿依莎嘟嘴道:“米哈巴斯那傢伙運氣真好,居然能請到這麼厲害的人物。”

穆阿茲看得很明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錢,什麼樣的人請不到?”

楊東道:“他為了這場比賽可謂煞費苦心,看來他是一定要贏你的。”

穆阿茲眯眼道:“我之前還沒有把握贏他,但有你加入,我不會輸給他。”

楊東苦笑道:“你把我看得太高了。”

穆阿茲笑了笑,沒有說話。

其實在他看來,楊東的槍法比起哈吉利,只強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