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咒誰呢?”

周默開口了,漢子反倒是不說話了。

他向周默投去一個憐憫的微笑,既然馬上就要赴死了,那麼就應該讓他安安靜靜地上路。

打擾一個沒有多少時間可活的人臨死前對一生的回顧,是極其不禮貌的行為。

楊玄那傢伙親自給他送斷頭飯,可見執法堂對他的重視。

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所犯何罪?

漢子自嘲般搖了搖頭,關心這個幹什麼?

即便知道了,也改變不了他註定死亡的結局。

“你犯的不是強姦罪?而是先奸後殺罪?”

沉默良久,他還是忍不住發問了。

你特麼對強姦是有什麼執念麼?我說我無罪你會信嗎……周默咬牙切齒道:

“芳心縱火罪!”

漢子一下子就愣住了,錯愕地張大了嘴巴,這罪他倒是從來沒聽說過,長見識了。

於是,他無比鄭重地朝周默豎起了大拇指:

“牛逼的!”

你還真信了?周默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一時竟不知這漢子是裝傻還是裝傻。

既然知道了這個可憐蟲的罪行,漢子也就不再言語了,他慵懶地側身躺在床上,安詳地閉上了眼睛。

今天說的話夠多了,他累了。

見漢子突然安靜下來,周默倒是有點不適應了,他花了好一會功夫才適應這難得的安靜。

耳邊沒了聒噪,他也終於可以靜下心來,仔細地理一理雜亂的頭緒。

之前他給唐三紹他們提供了一個試探真兇的辦法,其實說來也很簡單,是刑偵或者懸疑電影裡十分常見的套路。

按他們的說法,由於那個死去的女人是寡婦,無人收領,故而她的屍體暫時還留在執法堂的收屍間內。

她是死了沒錯,但既然那個傻大個都能死而復生,那為什麼她就不可以呢?

只要讓別人以為她沒死,那她就還沒死。

那麼,試問,當那個真正殺死她的兇手聽到她還活著的訊息,兇手的心情會是如何呢?

第一時間肯定是不信的,但,多少會產生些自我懷疑的情緒。

萬一她真的沒死,萬一她說出了真兇……

這是兇手絕對不能容忍出現的局面。

當這個危險的局面可能發生時,當真相浮出水面的威脅擺在面前,兇手也會驚慌和恐懼。

當一個人害怕了,他的判斷能力就會下降,他的信念就會產生動搖。

俗稱降智。

哪怕是再理智、再冷靜的人,也都是人,是人就會衝動,是人就會犯錯。

也許當時沒有徹底殺死她?自我懷疑的旋渦加速放大。

為了避免出現這樣的局面,他/她必須再次殺死她。

於是,真兇自投羅網。

這就是周默之前提出的辦法。

當然,空想與執行是有很大區別的,誰也不知道實際操作起來會出現什麼變數。

所以為了更加穩妥,楊玄進一步完善了周默的提案——對外界宣稱,周默就是兇手。

毋庸置疑,真正的兇手必然會時刻關注案件的進展,所以這個訊息肯定會迅速傳到他/她的耳中。

當真兇得知有一隻無辜的羔羊為自己頂了罪,想必心情是十二分的愉悅,警惕性自然而然就隨之放鬆下來。

就在真兇因逍遙法外而沾沾自喜之時,突然一道驚人的訊息如晴天霹靂便朝他/她砸來。

受害者沒有死透,她還活著,她的意識陷入了昏迷,她在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她隨時有可能醒過來!

不啻於當頭棒喝。

可以想象,那一刻,真兇是何等的心亂如麻。

於是,一時衝動之下,被恐懼衝昏了頭腦的真兇,將自亂陣腳。

殊不知,這是一個精心為他/她設下的圈套。

為了不給他/她冷靜和思考的時間,還可以額外再加上一句:

“醫生說她的情況逐漸穩定了,應該很快就會恢復清醒,到時候在人證物證真俱全的情況下,任周默那小子如何狡辯都沒用!”

壓力拉滿。

當然,這套設想建立在一個重要的前提上。

這個前提就是,周默不是兇手。

估計也正因如此,楊玄才毫無商量餘地的,硬要把他給關押起來。

怕他畏罪潛逃了。

如果計劃成功的話,自然就證明了周默不是兇手。

可如果計劃失敗的話,那麼周默是不是兇手那就不確定了。

智商如此卓越的傢伙,要是放跑了,再想要捉拿必然是難如登天。

比起去賭那虛無縹緲的可能性,楊玄更願意把一切掌握在自己手中。

雖然他對周默的印象很不錯,但感情用事,是兵家大忌。

至於對他造成的損失,事後找機會補償就是了。

只要人還活著,沒有什麼是補償不了的,除非補償得不夠多。

對於楊玄的這些想法,周默自是不知。

他只感受到了他對他深深的惡意。

可惡,肯定是嫉妒自己比他長得帥!

說到底,還是他們不夠相信自己啊……周默嘆了口氣,又開始擔憂起周夢。

也不知自己得在這個破牢房裡待多久,何時才能真相大白,要是周夢聽說了自己成為了殺人犯被逮捕的訊息,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妹啊,哥對不起你啊!

周默的心如同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揪住,內疚、自責、懊惱、憤怒等情緒翻湧交織,令他黯然神傷。

但胡思亂想沒有任何用處,他摒棄掉所有的雜念,集中精神,潛入意識的海洋。

五彩繽紛的卡牌塔前,周默的靈魂,開始推磨。

————

甲子城南大門。

狩獵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帶著滿滿的收穫,白莉興高采烈從城外歸來。

按照當前的進度,料想過不了多久,她便可以晉升為黑鐵級。

不知道那個討厭的傢伙要知道,會是什麼表情。

真是想一想,就止不住地期待。

一路上翩翩然走著,她不時聽到幾句路人唾沫橫飛的議論聲。

開始她還覺得沒什麼,只是這越聽就越感覺不對了。

新晉御卡師、俏寡婦、衣冠禽獸、色膽包天、暴起殺人、人不可貌相等詞語拼接在一起,最終全都指向了一個熟悉的名字——周默。

“怎麼可能?”白莉滿臉的震驚與難以置信,“他、他、他……居然喜歡寡婦?”

臉色不停地變化,形形色色的想法在她心中起起落落,最後化為一股不知緣由的悲傷。

怔愣許久,她忿忿地跺了跺腳,旋即緊咬著銀牙倔強地自言自語道:

“我要當面質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