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演技

“原來如此……”

聽於華講完了鬍子強的往事，周默也大致理解了他的所作所為，理解，但不認同。

無論曾經遭遇了什麼樣的苦痛，都不是一個人自甘墮落的理由。

當然，周默也並不是要指責什麼，他無權批判。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酒也喝得差不多，飯也吃得乾乾淨。

於華他們又勸了周默幾句，勸他不要跟鬍子強進行生死決鬥，而周默只是笑笑不說話。

話已至此，他們該說的也都說了，只好起身告辭。

臨走前，於華自言自語道：

“這個周默老弟哪裡都好，就是太年輕氣盛了啊！”

劉歡表示同意，但又補充了一句：

“年少不輕狂，枉為少年郎；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也許年輕氣盛……並不是什麼壞事。”

————

酒館櫃檯前，周默結賬等待結賬。

“十瓶精釀麥芽啤酒，兩斤手撕牛肉，一斤香酥小黃魚，三隻烤鵝腿，一大盤無骨雞爪，一大盤麻辣藕片，一碗辣子雞丁，一碗鮮拌竹筍，一碟花生米……”吳萬發一一計算著，臉上掛著職業的微笑，“總共是1276鼠元！”

“這麼貴，是不是哪裡算錯了？”

周默質疑道，雖然他現在已經是百萬富翁了，但消費習慣依然保持著精打細算的作風。

“小周啊，你還不相信我？咱們什麼關係，難道我會坑你麼？”吳萬發訕訕一笑，將價位表遞給他，“你自己算也絕對是這個結果！”

“行吧……”周默淡淡瞥了眼價位表，微笑著說道，“我記得吳經理你之前好像說過，以後我來這裡消費，一律打八折優惠，我應該沒有記錯吧？”

聽到這話，吳萬發臉上的表情陡然一僵，不是好像，他確實說過，而且就在昨天。

“怎麼了？吳經理不會說話不算數吧？應該不會吧？”周默笑容玩味。

“當然不會……”吳萬發的心在滴血，當時一時腦熱，怎麼就說出那種話來呢？

要知道他們酒館從來就沒有給哪個顧客打八折的規矩，他只是個經理，不是老闆，但他必須守信，不能在原下屬面前丟了面子。

於是他強撐淡定道：

“八折的話，就是1020.8鼠元，再你給抹個零，1020鼠元，行了吧？”

“那就謝謝吳經理了，有吳經理的折扣優惠，我肯定會常來光顧的。”

周默十分真誠地感謝道，他心裡清楚得很，吳萬發這是要用自己的工資補差額了。

吳萬發的眼皮跳了跳，強顏歡笑道，“歡迎之至！”

“對了，我聽說之前有人來酒館鬧事，已經解決了嗎？”

在吳萬發給他的那枚虎頭幣找零時，他沒話找話道。

“解決了。”吳萬發遞給他三枚蛇頭幣、四枚馬頭幣、一枚牛頭、羊頭、豬頭和狗頭幣，“就是一群瞎碰瓷的，好好收了一頓自然就老實了。”

“這樣啊……”周默微微頷首，清點了一下錢幣，準確無誤。

“慢走不送。”吳萬發開始趕客了。

“不，吃飽了走不動。”周默將錢幣收好，咧嘴一笑道，“我多坐一會兒，您應該不會介意的吧？”

“……”吳萬發：“嗯，您隨便坐。”

剛才喝酒時，周默一直沒機會找戴朱單獨說話，他只好再多坐一會了。

“服務員，這個桌子太髒了，你過來擦擦。”他朝戴朱喊道。

“欸，客官稍等！”戴朱看出了周默的暗示，忍笑回應。

吳萬發看了他們一眼，乾脆撇過了頭去，眼不見為淨。

等戴朱過來裝模作樣地擦著桌子，周默摸出三枚龍頭幣，推到戴朱面前。

“還給你的。”

戴朱一看三枚亮晶晶的龍頭幣，頓時喜不自勝，他壓低嗓音道：

“周默，你這是發大財了啊？居然雙倍奉還？”

周默謙卑地擺擺手，“一點小錢，毛毛雨啦！”

“嘖嘖嘖……”戴朱一陣咂舌，但他卻沒有接過周默給的錢。

“怎麼了，嫌少？”周默調侃道。

沉默半晌，戴朱緩緩開口道：

“周默，我從來沒有求過你什麼，但這一次，我不得不求你一回了。”

聞言，周默心中頓時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該不會是……

戴朱接著說道：

“既然你現在這麼有錢了，能不能多借我兩萬。”

“你想幹什麼？”周默擔憂地問道。

“還能幹什麼？”戴朱自嘲一聲，眼神中充滿了認真和希冀，“我也想成為御卡師啊！”

周默一時無言。

“怎麼了？”戴朱看出了周默的猶豫，“你不是跟我說了那個能夠大幅度提高融合成功率的方法嗎，有什麼好擔心的？”

那方法是我胡謅的啊，你怎麼就信以為真了呢？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啊……周默沉思良久，訕訕道：

“雖然那個方法是能夠大幅度提高成功率，但那也只是相對的提升，其實實際的成功率並沒有多高……”

“你不是成功了嗎？”戴朱不以為意道，“有提高就行了，凡事哪有絕對的，跟成為御卡師帶來的好處相比，這點風險又算得了什麼？”

你當初勸我的時候好像不是這麼說的呀……周默長嘆一聲，只好攤牌道：

“實話跟你說了吧，那是我胡編的。”

“啊？”戴朱一下子就懵了，怔愣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所以，根本就沒有什麼提高成功率的方法，是嗎？”

戴朱呆呆地看著周默，一臉悵然若失的表情。

“嗯……”

“所以，你能成為御卡師也只是運氣好而已，三個小時，你差點就真的死在裡面了？”

“呃……也不全是運氣吧。”周默無力辯解道。

“行吧，我知道了。”

戴朱此時的精神狀態似乎有些不穩定，他做出了令周默難以理解的決斷。

“那我也賭一賭運氣吧！”他呵呵一笑道，“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你……”周默微微一怔，連忙勸阻道，“別啊，你要是因此丟了性命，那我不成罪人了嗎？豈可修！”

“這是我自己決定的事情，與你無關，即便我最後死了也不會怪罪你。”戴朱搖了搖頭，把壓力全部給到周默這邊，“給句痛快的吧，借，還是不借？”

“你這又是何苦……”

周默一時竟陷入兩難之中——借，怕因此害了朋友，好心辦壞事；不借，又落得薄情寡義，怕是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戴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等待著他的回答。

然而周默卻感覺得出來，看似風平浪靜，實則只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思忖良久，他終於還是做出了選擇。

“我不能借。”

周默的聲音很輕，卻透著堅決與不容置疑，哪怕是兩人的關係就此決裂，他也認了。

“是嗎？”戴朱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周默脊背發寒。

看到周默的反應，戴朱越笑越開心，“周默，你這個朋友，我沒有白交！”

這回，輪到周默傻眼了。

聽到戴朱的這句話，他就算是再遲鈍也該回過味來了。

是的，戴朱這傢伙在演他！

他就說怎麼一直有一種微弱的違和感——戴朱是那種寧可安穩一生也不願冒險求富貴的慫狗，怎麼就忽然敢賭命了呢？

原來是他記恨著自己之前騙了他，所以用了點小心眼來報復他。

“你欺騙了我，我也要讓你難受。”——大概就是這種心態。

“演夠了沒？開心了嗎？”周默沒好氣地道。

“開心，開心，哈哈哈……”戴朱一臉得意道，“怎麼樣，我的演技不錯吧？”

“一般般吧。”周默厚顏無恥道，“主要是我配合得好，其實我早就看穿了你的表演……”

“是嗎？”戴朱撇撇嘴，“我信你個鬼，長得越好看的人越喜歡撒謊吹牛！”

“我謝謝你啊！”周默坦然受之，長得好看又有什麼錯呢？

“不謝！”

“那錢你不要的話我就收回了啊？”周默指著那三枚龍頭幣說道。

“誰說不要了？有錢不要王八蛋！”戴朱趕忙將龍頭幣一把抓手裡，哪裡還有一點視金錢為糞土的模樣。

又瞎侃了幾句，周默不再逗留，起身告辭離去。

“慢走不送啊！”戴朱嬉皮笑臉道。

直到周默的背影消失在視野裡，戴朱的笑容才逐漸消失不見，他喃喃自語道：

“其實，我當時是真的想要賭一把，要不是你拒絕了……”

搖了搖頭，他看著手中金光閃閃的龍頭幣，嘴角微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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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館外，走在回家的路上，周默擦去額頭的汗水，長長舒出一口氣。

幸好自己態度堅決，幸好當時反應神速，幸好戴朱順著他給的臺階下了，不然絕不會是這個皆大歡喜的結局。

戴朱要是真心想借那兩萬，他是無論如何也攔不住的，找誰借不是借？

應該是自己最後的那股子堅決，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所以才放棄了賭命的衝動。

一路想著事情，不知不覺中竟到了家門口，周默在門外便喊道：

“妹啊，哥今天賺了少錢，咱們看房子去！”

他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卻始終沒有聽到周夢的回覆，於是又喊了好幾聲。

回覆他的，是壓抑的死寂。

周默心覺不妙，連忙掏出鑰匙開啟房門，衝進屋內四處搜尋。

然而，到處不見周夢的人影。

關心則亂，心亂如麻。

周默連想都不敢想，如果周夢出了事，那他又該怎麼辦？

難道上輩子的悲劇，這一世又要重新上演？

為什麼……為什麼不肯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