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曜王朝,武帝三十二年。

陽春三月,帝都城東三十里,桃花繁盛,弱柳扶風,一汪清水繞了一座別院,盈盈而過,一片春意盎然……

偌大的院子種滿了桃樹,妖嬈的粉色桃林,在夕陽的餘暉照射下分外耀眼鮮活,清風拂來,攜了自由的花瓣盤旋而起,又默然放下,所過之處更是香氣撲鼻。

桃林之中,一抹淡青色身影立於書案之前,青蔥玉手執筆作畫,紙上已呈現桃林一片,栩栩如生,恍如仙境。

“小姐,天色不早了,老夫人的壽宴快開始了,還是早點回府吧。”

一個粉衣小丫鬟,看著自家姑娘沉浸在作畫之中,靈動的一雙杏眼滿是焦灼。

“嗯。”

佳人應了一聲,停筆抬眸,美目流轉,盈盈的眼波彷彿一眼清泉,滌盪著瀲灩的水光。

“玉書,你去準備東西吧,咱們馬上回府。”

“馬車已經套好了,早在門外候著了呢,我去裡屋給小姐拿件披風,免得路上著了涼。”

玉書甜笑著,轉身進了屋子。

蕭清婉看著她消失的背影,嘴角浮現笑意,轉眸瞥了一眼自己的畫,神情有些許恍惚。

提筆,在上邊提了一句詩: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每次回憶起生前的一切,都無比寒心。

她一個書香門第的才女,享譽國際的影后,卻親眼看到了自己的男朋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纏滾床單,離開的時候因為走的太急,剛出門就被一輛大貨車撞得血濺當場……

再醒來時,已經是在不知名朝代的丞相府三小姐身上,當時這身子的主人只有十三歲,卻跟她一樣的名字、和她小時候一樣的臉。

到今天,已經有四年時間了。

呵,時間過得真快……

她到現在都不清楚,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生前就是靠著小成本網劇出的道,演的爽文大女主,系統一開,什麼疑難雜症都藥到病除。

可是現實卻沒什麼開掛可言,她就是個封建社會普普通通的閨閣小姐,一言一行全靠她那點演技,或許還有她的才華……

好在這邊的家庭還不錯,不曾讓她吃什麼苦,憑她的本事,也能過點安生日子。

索性就這麼躺平也挺好。

突然,一道破空聲傳來,緊接著就有一個東西從空中落入院子,掉在離她不遠處的地上。

仔細一看竟是一隻雪白的信鴿,此時翅膀上還插著一支箭,鮮血染紅了它的半邊翅膀,顯然是剛剛被人射下來的。

蕭清婉走過去蹲下身子,發現它的腳上綁著一卷小紙條,縱使她再愚鈍,經過這四年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事態的嚴重性。

能飼養信鴿傳訊息的,必然不會是等閒之輩,何況,還是被別人惦記著的信鴿。

這樣的鴿子落在丞相府的別院,恐怕也不是什麼好事。

伸手取下紙條,上面赫然兩行小字:

“惠州貪汙案恐受太子黨羽指使,欲逼蕭丞相倒戈”。

朝堂紛爭!

還跟丞相府有關係!

蕭清婉皺眉,說好的躺平呢?好日子到頭了?

她並不太關心朝廷的事,父親雖是當朝丞相,但是不屬於任何黨派,是個不折不扣的純臣,自然也不去摻和這種明爭暗鬥的事情,所以相府一家過得一直很安穩。

但是今天這個訊息,顯然已經有人對父親這個朝廷重臣有了想法。

如果真像訊息說的,那麼這位太子殿下,他會怎麼對丞相府?

傳訊息的又是誰的人?

是哪個皇親國戚養的眼線?他竟然在探聽太子的訊息,這麼厲害說不定能從中周旋……

那這個訊息可不能讓太子的人搶去,以免橫生枝節。

她迅速起身,從一摞宣紙中間撕了一小條,提筆留了“風平浪靜,並無半分異動”。

重新綁到信鴿的腳上,匆忙站起身來。

“小姐,走吧。”

玉書取了披風來給她披上,並沒有留意到地上的信鴿。

“嗯,走吧。”

她連忙應了一聲,轉身把手裡原本的紙條塞到了宣紙中,悄無聲息的用鎮紙壓了一下,就跟著玉書離開了院子。

就在她們離開別院的時候,一個黑衣人翻牆而入,四下找了一圈才看到地上的信鴿,見了它腳上的紙條,拆下來塞進衣服的暗兜裡,匆匆翻牆離開。

卻在沒多久,又來了一個黑衣人,看了一眼地上的鴿子,銳利的眸子散發著徹骨的冰冷。

再一轉眸,便見了身邊書案上那幅桃林,上前隨手翻動,竟翻出了隱藏的訊息。

見了上邊的內容,冷眸一斂,轉身揚長而去……

蕭清婉一路上都惴惴不安,借這副身子小心翼翼苟活於世,可終究還是相府小姐的身份,如果丞相府出了什麼事,她怎麼可能獨善其身?

不知道她賭今天這一局最後會怎樣,如果訊息能順利到達原主的手裡,說不定還能太平幾天,如果被太子的人發現了,知道了自己的計劃被別人看破,那隻能加快他拉父親下水的速度。

一路上胡思亂想,愁得腦仁疼,直到被玉書的喚聲打破,這才意識到馬車已經停在門口。

於是扯了面紗遮面,扶著簾子下車,從丞相府後門走了進去。

“哎呦,我的三小姐,您可算是回來了,平日裡不聽嬤嬤的就算了,今兒個是老夫人的大壽,您竟還敢在外邊貪玩到現在。”

“沒注意,這天怎麼就黑了呢。”

蕭清婉開口,卻是木訥的呢喃,彷彿有些神志不清。

是呢,蕭丞相家三小姐自從四年前墜馬,好不容易撿回來一條命,但是卻摔壞了腦子,平日總是呆呆傻傻的,府裡的人都私下議論,說可惜了這幅好皮囊。

但是蕭清婉並不在意,這是她自己立的人設。

天知道她醒過來的時候有多慌,起初那幾天她真的就是傻的,她二十多歲的人突然變成了十三歲,還是在這個聽都沒聽說過的朝代,換誰誰不傻?

可是時間長了,她突然覺得傻也挺好的,這破地方有那麼多規矩,尤其是對女子,規矩更是嚴苛。

她之所以能過得舒心,也得益於這一點,因為她傻呀。

“好了好了,快隨我去前廳拜見老夫人。”

嬤嬤自知多說無益,索性也不計較那麼多,朝她招手喊她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