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晃是白青的弟弟,刑景的朋友。

大概一年前,白晃在導師的實驗室裡出了意外,這場事故讓白晃長時間躺在醫院,治療至今也只能每隔幾日甦醒一次,因為這場事故,白青將白晃的導師及學校告上了法庭,但最終輸了官司。

幾天前的夜裡,刑景突然接到白晃拜託醫院護士打來的電話,趕到醫院後,白晃告訴他,白青已經好幾日沒聯絡護士探問他的情況,也沒給他發資訊報平安了,打電話同樣聯絡不上。

刑景知道,白家姐弟倆每日都會聯絡對方,最少也要發一條資訊互報平安。這個習慣,從十多年前他們失去所有親人開始相依為命的那天起,一直保持至今。

因為聯絡不上,白晃懷疑白青出事了,拜託刑景想辦法尋人,隨後,白晃把自己的手機交給了刑景,那裡有姐弟二人能夠共享彼此行蹤的軟體。

當天夜裡,刑景便依照手機上的軟體找到了修車鋪。

警局審訊室,看著手機軟體上彎彎曲曲的路線圖,朱萸和韓重開始在心中印證此前局裡的調查結果。

根據此前的調查,那輛奧迪車於上週六,也就是三月三十日上午進城,一路開到玄武區櫻花大道,停到了一家西餐店前,進店後和一個女人吃了飯,那個女人在等餐的中途離開了,留下白青一個人繼續等餐,然後用餐,餐後又喝了一杯咖啡才離開。

從白青進店時算起,這頓飯總共花了她兩個小時。

從餐店出來後,她駕車離開,沒多久訊號消失,去了不知什麼地方。直到當天晚上,那輛車又重新出現在櫻花大道,開進了墨香山莊。

墨香山莊是一處高檔公寓,白青的租住的房子就在裡面,近幾日小區的監控正在升級,沒能拍到白青。

但小區的一位當值保安驗證了這一點。他說當天晚上,自己在看到白青房間的燈亮了之後,曾給她送過存放在物業的快遞,她還在星期天訂過外賣。

星期一也就是四月一日清晨,那輛奧迪車又開出了墨香山莊,朝離水縣的方向開出城後便再沒出現過,直到出現在修車鋪。

據與白青一同在離水縣工作的相關人員說,白青的工作,在上週五也就是三月二十九日下班時,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只需再過幾日,等其他人員的工作趕上進度,再到現場完成掃尾就行。所以從那天下班後,他們便再沒見過白青。

“這上面只是這支手機的行蹤吧,怎麼證明從三月三十號晚上起,駕車重新出現在櫻花大道上的人,已經不是白青了?”看完手機上的路線圖,韓重有些不解地問。

“白青的手機我是從車的副駕座位底下找到的,當時是震動狀態,還連著一個充電寶,這也是手機能夠保持那麼多天,沒關機,也沒被發現的原因。”

刑景回答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駕車習慣,市區的路況相對複雜,根據車技的好壞及性格的不同,在時段與路況差不多的情況下,平均車速一定會有不同,軟體的後臺有相關的資料,你們可以讓技術人員去比對分析一下,從三月三十號晚上起,那臺奧迪車的平均車速跟之前比對的差異,如果你們能拿到行車電腦裡的資料,一定還能從平均油耗或者剎車、換擋的習慣上看出不同來。此外,在我住處的電腦裡,桌面上有一個EXCEL檔案,裡面有我分析的過程及結果,你們可以派人去拿。”

說著,刑景扔出一串鑰匙。

朱萸接過後朝觀察窗做了個手勢,還是先前那個實習警跑了進來,接過鑰匙又跑了出去。接著,朱萸不緊不慢地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你的分析很合理,但根據常識,如果白青在三月三十號就出事了的話,那麼她的屍體不可能還保持如今的狀態。”

“你說的沒錯,”刑景像是正在等待這個問題:“昨天,在透過分析過相關的資料之後,我就產生了這個疑問,為了解開它,我整夜沒睡,幸運的是,我找到了結果。”

“別賣關子,直接說!”韓重又忍耐不住了。

刑景:“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需要確認一些事!”

朱萸:“什麼事?”

刑景深吸一口氣:“我需要、再看一眼白青。”

***

法醫組辦公室,席子兮一邊啃著三明治,一邊愁眉苦臉地看著電腦顯示屏裡血赤糊拉的人體解剖圖。

朱萸、韓重帶著刑景走了進來。

看見他們,席子兮一臉委屈:“朱萸姐,你們怎麼又來了,都說了,排除了那些可以集中檢測的毒素之後,剩下的罕見毒素我們需要一種一種地檢測,需要海量的時間,一旦有進展,會立即通知你們的,不要再催我們了!我都愁得吃不下去飯了!”

說著,她又啃了一口三明治。

“不是來催你們的!”韓重瞥了一眼席子兮顯示屏的圖,又看了眼她辦公桌上擺著的各種瓶瓶罐罐裡泡著的人體組織,熊一樣的身體忍不住哆嗦了兩下:“我們是來送溫暖的。”

“送什麼溫暖?”席子兮問。

韓重側身將刑景推到身前:“這個人說,你們推定的受害者的死亡時間是錯誤的,還說只要再看一眼受害者,就能給出兇手殺人的具體手法!”

“這誰呀?你們從外地請來的法醫學大牛?看著不像呀。”席子兮將剩下的三明治一口吞盡,起身走到刑景身前,目光纏在刑景那張還瞧得過去的臉上繞了個幾個來回,越看目光越柔軟,在刑景身前站定後,又在白大褂上擦擦了擦手,一把握住刑景的手:“帥哥,你是不是得罪這頭貨了,不然他不會如此起勁地撩撥我對你的敵意!”

說著,不等韓重再開口,她已經側身引路:“想看受害者是吧,跟我來,不管您是誰,只要辦了手續,我個人接受社會各界所有帥哥的專業意見!”

跟著席子兮,刑景一行人一路往裡,透過解剖室來到了冷凍間的的一處冷櫃前。

淡薄冷霧中,席子兮拉出其中一個屍櫃,回身看向刑景:“屍體我們開啟取樣後已經縫合了,你要怎麼看?”

刑景沒看席子兮,目光已經投向冷櫃中的那個屍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刻意的冷:“頭部,我只需要確認一下頭部就可以了。”

“沒問題!”席子兮戴上手套,也扔了一雙給刑景,側身將空間讓給刑景。

刑景來到冷櫃前,抬起手,捏住屍袋的拉鍊,輕輕一拉,白青有些蒼白卻依舊栩栩如生的面孔隨即從屍袋裡露出。

看見她,刑景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期待如往日自己每次見到她時那樣,眼前會出現那個熟悉卻令他沉醉的世界,結果卻什麼都沒出現。

隨即他意識到,眼前的只是一具軀殼,那個真正美好的生命已經一去不返了,眼下他要做的,是為她此番來去人世,畫上一個句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