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又道:“先帝懦弱,敗已成定局,本宮在為大明尋找新的生機,你們也不要怨憎本宮,本宮所行之事皆有道理,從前種種皆可拋開,將來是我等攜手的將來。”

還真是一個好…藉口,皇后沒有心的嗎?

傅謹言暗自神傷,隨後莫行同齊聲:“是,屬下明白。”

繼位大典終於結束,傅謹言落寞地回到了內侍省,經過大院的時候見到紹林在院中習武,便走過去看了兩眼。

動作行雲流水,剛勁有力,氣穩神闔,想來是有刻苦練了。

紹林察覺到他的到來,就停了下來。

“大人。”

見傅謹言面色不佳,就問:“大人您心情不好?”

紹林的觀察還是那麼細緻,傅謹言問他:“你感覺如何?”

紹林一臉單純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只看到好多人都變了,皇帝也換了,但只要大人您還在就行了,對了,還有姜瑤姐姐和衛安,他們也還在。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人,他總來大人這裡,不讓我接近大人。”

這些年相處下來,傅謹言已把紹林當成了朋友,和他在一起感覺很舒適沒有壓力,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他的單純和絕對忠誠。

“那人是謝流雲,如今的鎮北王。”傅謹言告訴邵林,“往後見到他不必過多交涉。”

對紹林來說謝流雲是有點危險的。

紹林想到一個人,“是曾經謝公子?”

“你認識他?”

想到那時,紹林倉倉一笑,“在您的府上見過一次,謝公子…鎮北王很在意您啊。”

很在意他?這一刻傅謹言也頓悟了。

原來那傢伙從那時候就對自己有心思了,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當時若察覺出來,必定比現在有辦法對付的多。

六年,謝流雲居然將這種不切實際的心思存了六年,不得不佩服他的毅力了。

許久不見紹林,傅謹言是想多說幾句的,但遠遠地就看見謝流雲走了過來,只能作罷。

“以武修道不是易事,你若一心修習,必然也會有所成就,我就先走了。”

匆匆說完就向反方向走去。

他不怕謝流雲,而是怕他身上的某種東西,他的善意似乎只對自己,讓他不得不對身邊一些善意避之不及才能保全他們。

另一方面 ,謝流雲已經知道了自己非太監的身份,對傅謹言來說又是一層禁錮。

然而謝流雲的存在並不是毫無用處,自從上次被他從宮外一路抱回內侍省,幾乎無人不知傅謹言和這個鎮北王有一點小秘密,因此都不甚敢得罪傅謹言。

如今鎮北王的身份讓謝流雲不能總往內侍省跑,不知是福是禍,總之傅謹言不用每日對著謝流雲那張臉,感覺自在了不少。

但偶爾在進宮朝見的時候會遇到,不免要說上幾句話。

謝流雲對傅謹言還是一如既往地關切。

“師父近來可好?”

傅謹言則比較淡然,“還好,一切如常。”

“若是哪日不想待在這裡,我可以帶您離開,只要您想。”

謝流雲滿眼溫柔,他看得出傅謹言眼中的厭倦,不願他受委屈。

傅謹言當然想離開,但只是離開不能解決問題,還有小皇帝和御清,以及張忠和周文湧他們如今都被控制,他至少要做些什麼彌補。

傅謹言如實回答:“現在還不會,以後或許會想。”

“您要做什麼?”謝流雲似乎能察覺到他的心思,不放心地問。

傅謹言搖了搖頭。

謝流雲:“不管您要做什麼都要告訴我,只有我能幫你。”

傅謹言只淡淡回了一聲:“好。”

終於等一切塵埃落定,皇后那邊放鬆了警惕,他才有機會去見一見御清。

慕容御清被皇后軟禁在皇家別院,傅謹言在得到皇后允許後才得踏進別院。

前腳剛踏進皇家別院,傅謹言被這裡的落魄蕭條驚駭到了。

人們提起皇家別院都想起它的榮華和能居住在這裡的榮幸,就連傅謹言也以為皇后把御清安置在這裡是對他的善待,卻沒想到這裡景況竟是這樣。

沒有世外桃源的景象,也沒有假山清溪環繞,這裡甚至連一棵樹都沒有,遍地橫生的野草就是這裡唯一的景色。

院外富麗堂皇的裝葺下,院內是一片淒涼的廢墟,傅謹言幾番周折才找到軟禁御清的那個小房間。

房間周圍看不見生機,似乎是為了迎接其中的人特意修理出來的。

傅謹言懷著愧疚和無比忐忑的心情推開那扇門,還沒等他看到裡面的人,就被迎面撲來的腐臭味衝的頭暈眼花。

這種腐臭味並不是屍體的腐臭,是積壓多年的朽木混合著腐敗的食物,在高溫潮溼的環境下揮發出刺鼻的味道。

傅謹言忍著不適踏進了房間,在轉角的一張小床上看到一個披頭散髮的男子。

男子雖然落魄,一身不太乾淨的白衣,但隱約能看到他端正的五官,以及常年養尊處優養就的自然白皮,和自幼習武體態優良的外形,是再多糟粕也掩蓋不住的。

雖然眼前人已經失去了往日的風貌,也是傅謹言最不願看到的,但還是試著喊了聲:“御清?”

聽到這個名字,那人的身體微微動了動。

許是怕他逃跑,皇后還將他的四肢用鐵鏈拴住禁錮在床腳,身體由鐵鏈相互支撐坐在床上。

反應的瞬間,傅謹言的心酸勝過了恐懼,不明白皇后為什麼要這麼對自己的哥哥。

還說什麼軟禁,這分明就是囚禁!

“是誰?”發出的聲音猶如鵝毛細絲一般輕柔無力,是那個熟悉的聲音。

“是我。”

傅謹言都沒有勇氣報上自己的名字,只是慢慢蹲下來,讓對面這個人睜開眼就能看到自己。

可等了半天也不見他再有任何反應,他甚至連還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了。

周圍擺著的糟食也不知放了多久,看守的人只把食物放在邊上,沒人來喂他,御清雙手被縛根本吃不到也沒法吃,就這樣一直沒有進食,有力氣才怪。

傅謹言頓時覺得喉嚨像被噎住一樣難受。

曾經意氣風發玉樹臨風的謙謙君子被像個棄犬一樣關在這裡,對他這麼做的還是自己的妹妹。

如此絕望如此淒涼,讓傅謹言不忍直視。

傅謹言將手附在那隻滿是傷痕的手上,感受到他體內幹竭的靈脈,得知了另一個噩耗。

御清的武功被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