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星兒猛地睜開眼睛,拼命地喘息著,她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張校長死時的樣子佔滿了她整個大腦,那個充滿血腥的夢彷彿要將她吞噬掉。她霍地坐起身讓自己儘量冷靜下來,她不想再夢下去,也不想再想下去。就在這個時候,她發現自己的手正抓著一個男生的手,而那個男生已經仰靠在椅子上睡著了。

夏星兒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顯得有些尷尬。她將視線移開,看了一眼四周。

是個陌生的房子,會是這個男生的家嗎?

夏星兒掀開被子,慢慢地下了床,突然她的頭暈了一下,一個踉蹌沒站穩,身子跌向那名男生。

男生並沒有醒,還在繼續睡著,但夏星兒的臉正好與那個男生的臉對著,距離相當近。夏星兒傻傻地看著熟睡的男生,突然間她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彷彿又回到了第一次與周健見面的場景……

不,在想什麼!夏星兒立刻回過神站起身:“不,我恨,我真的很恨你……周健。”夏星兒晃動著身子走到門口推門而出。就在門關上的那一剎那,蕭然睜開了眼睛,他隨意地轉過頭看向門口,臉上露出了一個嘲諷的冷笑。

夏星兒站在走廊中有些發呆,這座房子竟然跟她住的那座房子的結構一模一樣,只是裝潢不同而已,她遲疑地朝前走,就在這個時候,前面有一扇門開了,蘇丹端著粥碗走出來,朝樓梯口走去,卻沒有看到夏星兒。“媽,粥涼了,還得熱一下!”她邊喊了一聲邊走下了樓。

夏星兒頗感意外地站在那裡。

那個人不是那個叫蘇丹的女生嗎?她怎麼也會出現在這裡?她剛才好像在喊“媽”,難道這是她家?那麼她和那個男生到底什麼關係?

夏星兒想不通,當她經過蘇丹出來的那間房間時發現門沒關,她無意間向裡面瞟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床頭牆上的藝術照,那照片很漂亮,是蘇丹的。

看來這裡應該是蘇丹的家。

夏星兒微微向裡探了一下頭,然而也就是這一探讓她的腳步立刻停了下來。

蘇丹的房間裡竟然有一架望遠鏡。

夏星兒出於好奇走進了臥室,走向了那個望遠鏡,卻發現這個望遠鏡與她所住的那間房裡的一模一樣,而且……夏星兒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放著那個記錄著資訊的紙,她的心裡突然咯噔一下,她拿起那張紙看了一眼,發現字跡與自己住的那間房裡發現的字跡一模一樣。她抬起頭將雙眼湊向那架望遠鏡。

可以看到西南角藝體班的位置!

這座房子怎麼也會看到那裡?難道說……他們是鄰居?

“咯吱——咯吱——”

夏星兒突然聽到了一個奇怪的聲音,像是有人踩雪的聲音,但又像是有人在挖著什麼。她將頭湊向窗前望向後院內。

後院內右側的角落裡,一個穿著羽絨服的中年婦女正蹲在地上,拿著個小鋤頭挖著什麼,地上的雪被她弄得到處都是。

那是誰?是蘇丹的媽媽嗎?正在夏星兒思考的時候,她卻看到蘇丹朝那個中年婦女走去,兩個人蹲在一起似乎在交談著什麼。

“如果要走,也最好打聲招呼!”一個聲音自夏星兒背後響起,夏星兒嚇得猛地轉過身,用一種慌張的表情看著面前的男生。

“即使不想說謝謝,也應該道個別,這是起碼的禮貌。”蕭然冰冷地冒出一句。

夏星兒緊張地看著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謝……謝謝!我要走了……”說完這句話,夏星兒立刻朝門口走去。

“等一下——”

夏星兒站住,回頭,緊張地看著那個男生。

“你不想知道那是什麼意思嗎?”

夏星兒不解地看著男生,她沒有聽懂他的話。

“張校長死時的身體形狀很特別,你知道那形狀代表什麼嗎?”

夏星兒的臉色很難看,她的身子輕輕地打了一個哆嗦,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那五根白線是代表五線譜,所以張校長身體的模樣就是音符的符號,是低音譜號也叫F譜號,這種譜號一般會在每行線譜首端出現,你明白嗎?”

夏星兒只聽懂了一點兒。

“換句話就是說,張校長只是開頭,後面才是真正的開始。”

夏星兒的身子僵住。張校長只是開頭,後面才是真正的開始,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還會有人死……夏星兒的身子不停地打著哆嗦,她不敢再想下去。

蕭然則舉起手中的書包,有些嘲笑地看著夏星兒說道:“你的書包。”

“謝謝……”夏星兒接過書包轉身一溜煙地跑了出去。

蕭然臉上的笑容收斂,一雙美目射出一道冰冷的光。他輕哼一聲,轉身走到望遠鏡前,將雙眼湊了上去,然後將望遠鏡轉向院內蘇丹和她母親的方向,仔細觀察著她們嘴唇的嚅動,然後自言自語地小聲念著:“你在……挖什麼……在挖弟弟……媽,你是不是有病了……媽,沒病,媽在找你的表弟……媽,他就在樓上……那不是你表弟……”蕭然的嘴角微微上翹,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出了蘇丹家的院子,她才注意到她們果然是鄰居,自己住的那間房子就在蘇丹家的東側。這是個巧合,還是什麼呢?

夏星兒沒有向蘇丹道別,她現在的心情很複雜,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一會兒。張校長死了,他死時的樣子跟她在那張藍色的玫瑰紙上看到的音符一模一樣。那個男生說那個音符是譜號,通常在首端,也就是說張校長只是開始。為什麼會這樣?她想不通。她又想起在蘇丹臥室裡看到的望遠鏡還有那張紙,為什麼兩間相鄰的房間都會有這些東西?難道那把鑰匙是蘇丹給自己的?為什麼?她們並不認識啊?

夏星兒邊想邊走到自己住的房子面前,在推開院門的那一瞬間,她停住了腳,她又看到了一個白色的花盆,而花盆中這次插的是朵粉色的紙玫瑰。

夏星兒的神經再次繃緊,她不知道這次等待她的將會是什麼。她拉緊了書包帶,緊張地走到大門前摘下了那朵紙花,將其展開。

凌晨三點學校滑冰場見,不見不散。一個愛慕你的人。

這次沒有音符。夏星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錶,馬上就到三點了。她沒有多想,衝出了院門朝對面的學校跑去。她要找出答案,要找出那個人到底是誰!要找出張校長死亡的原因,還有——藝體班教室復活的秘密!

衝過馬路的時候,夏星兒差點被一輛急馳而過的汽車撞上,司機對著她又叫又罵,夏星兒卻顧不了這些,直接衝向校園的圍牆,踩著磚石翻了過去。她卻沒注意自己的行蹤被馬路對面從蘇丹家出來的蕭然看得一清二楚。

校園裡死一般的寂靜,只聽得到夏星兒咚咚的腳步聲,她匆匆忙忙地跑到滑冰場的大門前才停下腳步。

這個地方几個月前還是音樂廳,自從發生爆炸後,已經改建成滑冰場,而約她的人卻偏偏選在了這個地方……

夏星兒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推了一下大門。

大門晃了兩下,看來並沒有鎖上。

夏星兒的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她在心中給自己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不管裡面有什麼,不管發生了什麼,她都會去面對!她用力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黑,真的好黑,連一點兒亮光都沒有。

夏星兒不敢往前走,從口袋裡掏出手電筒照向前方,摸索著向前走著。

這裡基本上是長方形,四周圍著欄杆,欄杆後面整齊地碼放著一排排鞋櫃,而中間有一個圓形的滑冰場,潔白的冰面在手電筒的照耀下反射著昏黃的光。

夏星兒抿了一下乾乾的嘴唇,鼓起勇氣踏上了冰面,半走半滑地朝場中央走去,然而只走了幾步就又停下來了。

滑冰場的正中間竟然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

夏星兒在驚歎於它的美麗的同時,心中也升起一種恐怖之感。

這個地方怎麼會有鋼琴?

場中央突然亮起了一盞燈,直接從頂部射向鋼琴。

夏星兒慢慢地朝那架鋼琴滑去,滑到跟前時,夏星兒不禁伸手輕撫著鋼琴,因為它太漂亮了,漂亮得連黑色的漆面都可以清晰地照出人的影子。

夏星兒情不自禁地拉出座椅,一屁股坐了上去,將手電筒放到琴譜架上,開啟鍵盤蓋,輕輕地按了一個鍵。

琴音在整個滑冰場中迴盪,聽起來是那麼的美妙。她抬起手試著想按第二個鍵,就在這個時候滑冰場裡突然響起了廣播。

“各位同學請注意了,藝體班的班歌已經選出來了,下面請大家欣賞!”這個聲音聽起來不男不女,似乎經過電腦處理一樣。

夏星兒嚇了一跳:“藝體班班歌……怎麼會有……”她的話還沒說完,身旁的鋼琴鍵就開始跳動,緊接著音樂開始響起。

夏星兒驚慌地站起來,倒退幾步。

那音樂聽起來讓人感覺是那麼的恐怖,彷彿死亡即將降臨……

夏星兒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尋著聲音去到藝體班原址的時候也聽到了類似的調子……這就是藝體班的班歌嗎?

音樂聲是突然停止的,就像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夏星兒走上前試探地按了一下鋼琴鍵,鍵盤沒反應,她又按了一下,還是沒反應。夏星兒困惑了,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身後似乎有人朝她靠近。她霍地轉過身看向前方。

沒有人,是錯覺嗎?

突然旁邊似乎有個影子滑過去。

夏星兒嚇得退後數步,撞到鋼琴上,鋼琴鍵被夏星兒按得發出一陣雜亂的聲音。

“誰,誰在那裡!”夏星兒舉著手電筒驚恐地叫道。

沒有人回應她,但頭頂上方的燈突然熄滅了。

滑冰場又陷入一片漆黑。

夏星兒抬手在琴身上摸索,想要摸到手電筒,卻怎麼也摸不到,她怯生生地嚥了一口唾沫,屏住呼吸靜靜地聽著周圍的聲音。

滑冰的聲音緩緩傳來,時近時遠,時大時小,似乎有人來了,可惜夏星兒卻看不到對方的樣子,她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兒。

“你到底是誰?約我來這裡幹什麼?”夏星兒環視著漆黑的四周,“張校長的死跟你有沒有關係?還有,你跟藝體班又有什麼關係?”

真的很靜,除了夏星兒的聲音,以及那個滑冰的聲音,其他什麼也沒有。突然,一個銀光閃閃的東西在黑暗中划動,忽上忽下,忽左忽右。

夏星兒緊張地看著那道銀光,她感覺那道銀光看起來像是一根棍子,就好像是……指揮棒!

張校長死的時候就拿著一根銀色的指揮棒,難道……

夏星兒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你……你是張校長……不,不是的,你已經死了,不可能復活……”

銀色的指揮棒繼續揮動著,就像黑夜中的鬼火。

夏星兒手心中冒出大量冷汗,她要離開這裡,馬上離開這裡!她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憑著記憶找準一個方向後,立刻朝那個方向跑去。

滑冰的聲音隨著她的方向傳來。

夏星兒嚇得加快腳步向前衝去,幾次摔倒,幾次又重新爬起來,可是她發現自己怎麼也找不到出口,而那個滑冰的聲音卻總是在她附近響著。

夏星兒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已經放棄了,徹底放棄了,或許她要死了。她並不怕死,因為她已經死過一次,死過一次的人已經看淡了很多東西。

突然,一隻有力的大手在黑暗中一把握住了夏星兒的小手,毫不費力地將她從地上拉起,朝著一個方向跑去。

夏星兒沒有叫,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是任憑那個人拉著她向前跑著,直到那扇大門重新被推開的時候,她才看清對方的樣子。

是那個男生!他仍然帶著她跑著,跑過操場,跑過籃球場,跑過教學樓,跑過校園門口,跑在大街上。他沒有停下,而夏星兒卻不願意停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真的很想跑,跑讓她變得放鬆,她就這樣跟著他跑,一直朝前跑著……

雪花在兩人身邊飛舞,夜風輕拂著兩人的面頰,夏星兒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蕭然突然站住了腳,他回過頭用一雙冰冷的眼睛看向夏星兒。

夏星兒看著他,臉上露出一種不解的表情。

“你為什麼要去那裡?”蕭然在問。

“我……是有人約我去的,可是我卻不知道約我的人是誰。”夏星兒如實地回答道。

“你不懷疑我嗎?”蕭然問道。

夏星兒並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直直地看著面前的這個男生,她相信他,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相信他,他一定不是要害她的人:“不是你,我相信自己的直覺。”

夏星兒給了蕭然一個肯定的回答,這倒讓蕭然感到非常意外,他怔怔地看著夏星兒,良久後才緩過神,然後摘下自己的圍巾圍到了夏星兒的脖子上,並且認真地將圍巾繫好。

夏星兒呆呆地看著他,他為什麼對她如此的關心?他並不認識自己啊。

“以後就叫我蕭然。”蕭然說完這句話後朝前走去。

夏星兒愣愣地站在原地。

蕭然走了幾步後發現夏星兒沒跟上來,於是站定腳轉身看向夏星兒:“傻站著幹什麼?”

夏星兒木木地說道:“我……要跟你一起走嗎?”

“我送你回家。”蕭然輕輕地說一句後轉過頭繼續慢慢地朝前走去。

夏星兒怔了一下,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她邁開步子跟著蕭然朝前走去。

昏暗的路燈對映著漫天飛雪,映照著那一高一矮兩個少年朝前走去……

“丫丫——丫丫——”

夏星兒驀地站住,臉上的表情僵住,她慢慢地轉過頭。

街面上一片寧靜,無人。

但夏星兒卻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雪地中靜靜地躺著一本書。她慢慢地朝那本書走去。

蕭然有些詫異地看著她,卻沒有阻攔,因為他也聽到了那個聲音。

夏星兒走到那本書前將其拾了起來,是個語文課本,她隨手翻開,卻看到第一頁靠下的位置寫著一個名字。

—陳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