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一樣的東西出現,而你……到底在哪裡?

他的課本怎麼會出現在雪地裡?

對於陳俊,夏星兒一直是自責的,自責得難以用語言表達。

夏星兒從那張床上下來,雖然這個房子不屬於她,可她真的無處可去,或許只有這個房子願意收留她,但她卻感覺是那麼的孤獨。

夏星兒從書包裡拿出一支油性筆走到窗前,輕輕地在玻璃上寫著字。

陳俊,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走在上學的路上,身旁經過的路人無視她的存在;走在校園裡,身旁經過的學生對她竊竊私語。她知道,他們都討厭她,因為張校長剛同意她來上學就死在了藝體班的位置,所以她是一切詛咒的源泉,是不祥之人。本來,她不想來上學,但是她卻要知道藝體班為什麼還會存在。

陰暗的天空下著雪,這就是今天的天氣,正如夏星兒的心情一樣,她低著頭默默地走在走廊裡,即使同學們低聲謾罵、猜忌,她也什麼都不說,只是那樣走著,直到一隻手拍到了她的肩上。

“夏星兒——”

夏星兒立刻停住腳側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蘇丹那張充滿熱情的圓臉。

“夏星兒,你燒退了嗎?”

夏星兒沒想到蘇丹對她會這麼熱情,所以顯得有些不知所措:“嗯,退了。”

蘇丹熱情地拍了拍夏星兒的肩,半責備半關心地說道:“昨天偷偷溜走,也不跟我打聲招呼,害得我擔心了一晚上,怕你病重今天來不了了。”

“我……”夏星兒剛想解釋什麼卻被蘇丹打斷,“朋友之間什麼都不用說了,以後要一起上學,一起放學,一起吃飯!”蘇丹摟著夏星兒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教室走去。

一進教室,蘇丹就直接走到講臺前,拿起黑板擦用力地在講臺上拍了一下。正在嬉戲打鬧的同學們立刻被這架勢嚇了一跳,全部看向蘇丹。

夏星兒不知道蘇丹要幹什麼,呆呆地看著她,顯然也被她的行為鎮住了。

蘇丹清了清嗓子,看著眾人,像個領導似的鄭重宣佈道:“我以班長的身份現在正式宣佈以下幾條規定!”

同學們開始騷動。

蘇丹再次揮動黑板擦重重地拍了一下講臺:“不許提問!不許亂叫!總之我說什麼,你們就得聽!”

夏星兒詫異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女生,她突然發現她是那麼的可愛熱情。

“從現在起,夏星兒就是我的朋友!你們誰要敢欺負她,就是跟班長我作對!聽見沒有!”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顯得很驚訝。但最驚訝的還是夏星兒,她沒想到蘇丹會這麼做,況且她還是個不祥之人,這就是……友情嗎?

蘇丹走下講臺來到夏星兒面前,伸出一隻手:“從現在起我們就是好朋友了!”

夏星兒看看蘇丹,又看看那隻手,她心中充滿感動,卻沒有膽量伸出自己的手,因為她害怕這份友情因為沾上她而變得不祥。蘇丹卻大方地拉住夏星兒的手,微笑著說道:“就這麼決定了,以後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就找我!”

夏星兒想說什麼,但什麼也沒說,現在她有的只是感動、感激……

上課鈴突然響了起來,同學們立刻跑回自己的座位。蘇丹拉著夏星兒也坐到了各自的位子上,大家都拿出課本準備著早自習。

上課鈴還在持續,一直響個不停,似乎不願意停下來,不停地在響。

同學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都懷疑上課鈴出現了問題。

蘇丹朝窗外看了看,發現外面有好多同學還在聊天嬉戲,她又看了一眼手錶,眉頭立刻擰成一團:“奇怪了,現在不是上課時間啊!”

夏星兒的心緊了一下。

同學們聽到蘇丹這麼說,大家又開始騷動起來。

“是不是哪兒出故障了?”

“如果仔細聽,這聲音好像跟上課鈴聲還是有點兒區別。”

“到底是怎麼回事?”

蘇丹突然站起身,將右手放置耳邊,仔細聆聽著,然後前後左右尋找著。同學們看到蘇丹的舉動後立刻安靜下來,都在努力尋找聲音的來源。蘇丹邊走邊聽著,一直走到教室門旁才停下來,她猛地拉開教室門,卻發現門後面放著一個手機,她撿起手機後立刻發怒了。

“是誰惡作劇把手機鈴聲弄成上課的鈴聲!”

同學們鬨堂大笑。

夏星兒只是苦笑了一下,正打算翻開課本的時候,表情卻僵住,她猛地抬頭看向蘇丹手中拿著的那個手機。

那個……手機,她似乎認識,不,她曾經見過一個一模一樣的手機。

夏星兒突然想起了她與陳俊相識的場景。

那時的她正獨自走在地下通道,陳俊當時正與一堆同學們打鬥,不小心弄壞了她的手機,還霸道地將自己的手機硬塞給她。而陳俊的手機和蘇丹手上拿著的那個手機一模一樣。

夏星兒突然衝上去一把搶過了手機,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愛心孤兒院的照片……

陳校長拉著五六歲的陳俊……

張巧巧……

夏星兒驚得說不出話來,這些照片都是以前她收到過的,這麼說這個手機正是……陳俊的。

放學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或許是因為冬天的原因,天黑得特別早,而且特別的沉。

教室裡只剩下夏星兒一個人,她孤獨地坐在座位上,雙手捧著手機。

過去的點點滴滴彷彿又在向她招手,她真的不願意再回憶,可是她想忘卻太難了。

淚水滴到了手機上……

走廊裡,蕭然揹著書包無聊地朝前走著,當聽到一個女孩啜泣的哭聲音後,他朝著高一一班教室的後門走去,卻發現夏星兒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哭。他愣了一下,倚在窗前注視著。

這是第二次見夏星兒哭。

夏星兒絲毫沒注意到蕭然的存在,只是緊握著手機輕輕地哭著。

手機突然發出滴的一聲,打斷了夏星兒的哭聲,她立刻擦乾眼淚去看,卻發現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

照片看起來像是學校操場足球網的位置,發信人的號碼卻顯示不出來。

夏星兒緊鎖著眉頭,想了一下,然後將課本塞進書包,揹著書包奔出了教室。

蕭然跟了上去,卻與夏星兒保持著距離,儘量不讓她發現自己。

夏星兒直接衝到了操場的足球網前,按動手機,藉著它的亮光在球網前照來照去。憑直覺,她相信一定有什麼發現,果然只找了幾下,她就在網內左角處發現了一個書包,開啟後卻是空的。

她認得這個書包,她曾經見陳俊背過。

手機又傳來滴的一聲,夏星兒趕緊按動鍵盤。

是第二張照片,顯示的是一堆雜物。

“這是哪兒?”夏星兒拼命地想著,忽然她抬頭看向教學樓。沒錯,就是二層走廊的盡頭,那裡就堆著很多雜物。

夏星兒又重新奔入教學樓。

蕭然一直在遠處看著她,他不知道她在幹什麼,出於好奇他卻很想知道,於是跟了上去。

一進教學樓,夏星兒就三步並作兩步奔上了通往二層的樓梯。一到二樓就徑直走向左側的走廊,來到了那些雜物面前。她伸出手撥弄著那些雜物。

樓梯口處,蕭然微微探出頭看著夏星兒,他實在不知道她在找什麼。

夏星兒將那些雜物一個個翻開,突然她的身子僵在那裡,因為她發現在這些雜物的最下邊放著一個文具盒。

她記的,那同樣也是陳俊的。她伸出了顫抖的手,慢慢地拾起了那個文具盒。而就在這時,手機又響了,夏星兒迅速翻看。

螢幕上顯示著一張舊桌子,上面寫著一堆亂七八糟的字,還畫著一些各種搞笑的卡通人物。

夏星兒的嘴唇顫抖了:“陳俊……”她直接奔向了高一三班的教室,那是她以前待過的教室,也是陳俊轉過來的班級,而那張桌子依然是陳俊的。

一走進高一三班,夏星兒就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感,這裡的同學都是她以前的同學,雖然那時候剛入學,彼此還不算相熟,但畢竟生活過一段時間。

夏星兒走到了自己曾經坐的位置上,雖然課桌已經不是她的,座椅也不是她的,但她還是很懷念那個時候,起碼剛入學的時候,她是沒有煩惱,沒有任何經歷的,只是簡單地過著學生的生活,可現在……夏星兒情不自禁地看向了旁邊的課桌。

陳俊的課桌竟然還在!

夏星兒起身走到課桌前坐下,輕撫著上面的字。

夏星兒、夏星兒,全部都是夏星兒的名字,還有夏星兒的卡通畫像。

夏星兒苦苦地笑了一下,手摸向桌內的時候卻摸到了一個本子,拿出來的時候看到是陳俊的作業本。

“陳俊,為什麼你的東西會再次出現?”夏星兒迷茫地看著作業本,隨即將作業本緊緊地抱在了胸前。

教室後門處,蕭然冷冷地盯著夏星兒,嘴中輕輕地念了一句:“陳俊……”

陳俊,你是在留戀嗎?

夏星兒找不出答案,她想不明白陳俊的東西為什麼會出現。

天已經很黑了。

夏星兒推開門,直接上了二層。這裡,真的沒有住處,雖然她不知道給她住處的人是好心還是惡意,但起碼現在她應該是感謝她(他)的,否則她就要流落街頭。

夏星兒扔下書包一頭栽倒在床上,好累,累得她躺下就再也不想起來。她微微地睜開眼睛用一種無助的眼神望著窗外。

天空在飄雪,下雪的季節總會讓人多愁善感,而雪花總會讓人的心跟著凍結。

我回來了,陳俊。

窗子的玻璃上就寫著這幾個字。

夏星兒直直地看著,過了將近一分鐘她才反應過來,猛地坐起身衝到窗前瞪大眼睛看著那幾個字。

“陳俊——”夏星兒開始激動了,“你還活著嗎?你真的還活著嗎?”夏星兒激動得快要說不出話了,她突然想到陳俊如果還活著的話,他應該在自己的家,對,就是他自己的家。夏星兒邊想邊衝出了臥室。

外面天寒地凍,刺骨的寒風吹拂著夏星兒的面頰。她卻全然不顧,站在車站站臺靜靜地等著汽車的到來。地上的積雪已經漫過她的腳面,她卻似乎忘記了寒冷,心裡有的只是那份興奮。

陳俊,真的活著嗎?

公共汽車駛進車站,門剛一開啟,夏星兒就迫不及待地衝上了汽車,找到後面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她還在緊張,如果陳俊真的活著,她或許有好多話要問他,卻不知道第一句話應該是什麼。

一個麥當勞紙袋遞到了夏星兒面前,她在第一時間就聞到了自紙袋裡發出的漢堡的香味。她立刻看向身旁,發現蕭然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那裡。

“你怎麼在這裡?”夏星兒不解地問道。

蕭然淡然一笑:“肚子一定餓了吧,這是我剛買的,趁熱吃吧。”蕭然說完後從自己手中的紙袋裡又取出一個漢堡,大口地吃了起來。

夏星兒看著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呆呆地看著。

蕭然看向夏星兒再次笑了笑,道:“剛才我一直在跟蹤你。”

夏星兒立刻瞪大了眼睛:“你為什麼要跟蹤我?”

“好奇!”蕭然答得很痛快。

“你……到底是誰?”夏星兒警惕地看著蕭然,當蕭然看向她的時候,她又開始緊張。蕭然看著她緊張的樣子又笑了:“蘇丹是我表姐。”他又咬了一口漢堡。

原來是這種關係,這倒解釋了那天晚上在蘇丹家同時看到她和蕭然的事情。

“我們在同一個學校。你和蘇丹在高一一班,而我……”蕭然意味深長地看向夏星兒,“我在高一三班。”

夏星兒的面部表情僵住,她記得自己剛入學的時候沒見過他和蘇丹。

“我和蘇丹本來都不在這所學校,是這兩個月才轉過來的。不過蘇丹活潑開朗很快就適應了,還當了班長,我卻不喜歡說話。”

“你們住在一起?”夏星兒在想他們是表姐弟關係,應該是不住在一起的。

“本來不是,但現在是了。”蕭然道。

夏星兒不解地看著蕭然。

“我搬到蘇丹家住,是因為你。”蕭然的回答很直接,這倒讓夏星兒更迷惑了。

蕭然看出她的迷惑,於是簡單解釋道:“藝體班在那場爆炸中消失,我很想知道原因,就這麼簡單。現在你可以吃東西了。”

原來是這樣,他也是因為好奇,夏星兒沒有再多問什麼,從紙袋裡取出漢堡默默地吃著。

“你要去哪兒?”這回輪到蕭然問她了。

“陳俊家。”夏星兒隨口答道,答完後又覺得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那個……我是想去……”

“陳俊,本名叫吳靖宇吧?原來藝體班的學生,後來也消失了。”蕭然卻不給她反悔的機會。

夏星兒沒有再說話,只是低頭默默吃著東西。不過,她在心裡問自己:應該相信身旁的這個男生嗎?但為什麼她總有種奇怪的感覺,感覺他……那麼像周健。

不,她不再想他,再也不想記起他。

到達陳俊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了。

站在大門前,夏星兒仰視著那座房子,那裡曾經住著學校的上一任校長陳校長,那是陳俊的母親,可是因為她……陳校長已經不在了,而現在陳俊的東西卻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如果他真的活著,她的內心或許會減少一些罪惡感。

房子裡黑著燈。

“看來這裡應該有段時間沒人住了。”蕭然說道。

夏星兒沒有出聲,走上前按動門鈴。

裡面沒人出來開門。

夏星兒繼續按著,一遍又一遍,她的情緒越來越激動。蕭然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用力拉住了她的手。

夏星兒責備地看著蕭然:“為什麼不讓我按!”

蕭然沒有說話,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大頭針將其弄直,然後插進鑰匙孔中,只是幾下的工夫,門就被開啟了。

“沒人開門應該就是沒人。不過你非要進去,我幫你。”

夏星兒有些埋怨地看了一眼蕭然後,推門走了進去。

在門開的那一剎那,她彷彿又看到了陳俊斜倚在門前的樣子,他老是嬉皮笑臉,總是那副狂妄不羈的樣子,她多麼希望還能看到,可惜眼前卻什麼也沒有。

有的只是死一樣的寂靜。

夏星兒慢慢地走了進去,再掃視了一圈後,她直接走上了二樓,一個一個房間尋找,她總希望能找到陳俊,哪怕是某樣東西也好。可惜,她什麼也沒找到。

那個人似乎從來就沒有回來過。

夏星兒失望地走下樓,走出了那間房。

蕭然什麼也沒有問,只是在最後看了一眼那個房子後將門帶上了。

二樓的樓梯拐角處突然出現了一雙腳,那雙腳慢慢地從樓梯上走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