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該幾乎透明至少大部分的文字背景,幾乎填滿泥沙似的,帶磨砂的灰色。

陳餘臉色變化,很快恢復平靜。

但內心是難以抑制的喜悅。

這層灰色,代表著只要再過幾天,興許兩天,興許三天,

就會再次得到一個加點點數。

他的實力將再次得到提升。

除此之外,

《冬蛇伏息》這門用於調整氣血的呼吸法,居然也意外從入門晉升到了一層。

似乎在那瀕死的劇痛中,

禍福相依,

氣血的運轉得到了修正,身軀發生某種未知的變化,

意外透過了這門難修的呼吸法的門檻。

這是好事。

陳餘默默感受一番這門呼吸法的變化。

他的呼吸變得悠長,心跳變緩,整個人的思緒也像是拉長了。

一股暖意散入四肢百骸,

身軀的血液似乎受到了某種提煉,淨化,

身軀虛弱,受傷導致的氣血紊亂,正飛快的得到舒緩,撫平。

“足夠了……”

陳餘暗想。

接下來的實力變化,引起的氣血躁動,現在的這呼吸法第一層應該足以解決。

夜色漸深,

不顧陳餘怎麼講,陳莘還是將白粥,青菜,一點肉湯端進了陳餘的小房間裡。

他坐在床上,肉湯倒在粥裡,就著青菜吃了起來。

陳莘以陳餘虛弱,需要照顧的名義,坐在了一旁,連飯也顧不得吃。

“對了。”陳莘忽然說道:

“那個送你回來的老師,叫盧德士,他讓你明天去找他。”

陳餘愣了下。

讓自己找他? 莫非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

或者是這次的任務還有些收尾工作?

……

翌日一早。

陳餘趕到了學院裡。

學院中人已經不少,多是窮人,要麼是學文,要麼學武,都是在為了未來做打算。

這個世道,如果不努力,那麼一定會被擠到底層中的底層。

那樣的話,生活不一定能過的下去。

運氣好,能混口飯吃,運氣不好,在哪天被人意外打死在街頭,無人收屍。

當然,也有人不得已,入了一些人厭鬼憎的幫派之流,但可能死的更早。

就陳餘所聽過的幫派,約架,殺人什麼的,三天兩頭都有。

盧德士辦公室。

陳餘敲了下門,門內響起了盧德士那平穩無波的聲音:

“進。”

他推開門。

屋內簡單,只有一張桌子,兩張椅子,一套茶具,其餘的地方是空著的。

盧德士坐在那空地上,端直身軀,閉目,凝神。

似乎在打坐,冥想。

他聽到陳餘進來,也就結束了打坐,站起身來,招呼陳餘坐下。

兩人聚在那張辦公桌上。

“盧導師,您找我?”

“嗯。” 盧德士開門見山:“我想收你做學生。”

陳餘反應慢了半拍,直愣愣的看著盧德士,有一會才緩過來:

“為什麼?我的天賦並不好。”

“我知道。”盧德士道:“你的血脈我看過記錄了,但你似乎在武學上的天賦很好。”

陳餘沉默不語,一下想起自己是這位老師救回來的,

自己昏迷不醒的時候,興許對方也檢視了下自己的身體,也就得知他在武學上的進度。

陳餘心裡有些不平靜。

這是第一個知道自己真實實力的人,

有人知道了,就有可能傳播出去,最終極有可能,會暴露自己曾經做過的事情。

但他又能做什麼?

這位盧導師,雖然很低調,但能當上導師,一身實力起碼是武學四層以上,血象。

或者更高。

自己還是太弱了。

“《爐灰腿功》這門武學越往上越難修。”

盧德士說話還是沒有情緒,卻讓人聽出他的誠意來:

“我在年少時,就曾以這門武學打下基礎。”

“我有經驗,能夠幫你更快的到達四層,抵達血象的境界。到了那時,你才算是真正的血脈武者。”

幼鳥要寄身於雄鷹羽翼之下,

這個道理陳餘也懂。

所以一排開雜念,他就點了點頭:

“我願意拜您為師。”

陳餘簡單的用屋內的茶具,沖泡了一杯茶,半跪著將茶作為拜師禮,遞給了盧德士。

盧德士接過茶,呷了一口,道:

“你之後叫我老師就行。”

“老師。”

盧德士嗯了一聲:“你現在傷沒好徹底,過兩天再到我這來,我為你講述一些腿功上的經驗,助你更早提升至三層。”

兩人都不是話多的人,所以簡單聊了兩句,陳餘就告辭了。

臨走前,

“對了。”盧德士將一個袋子丟了過來。

陳餘開啟一看,裡邊是一張張鈔票,估摸得有幾百金。

“那個赤發的武者,我以自己的名義領了賞金。其餘的是我個人的,算是我作為老師給學生的一點禮物。”

以他的名義,

他知道自己要隱藏實力?

陳餘聽後一頓,誠懇道:“老師,謝謝您。”

門吱呀一聲關上,

屋內只剩一人。

盧德士平靜無波的臉上,那雙深潭似的眼眸望向了窗外的太陽,露出了悲而懷念的神情:

“希望有一天,你能代我回去。”

……

玫瑰街區,金家別墅。

一處房間中。

兩個身影瘋狂交擊,碰撞,掀起一圈圈白煙,熱氣,水霧。

聲勢浩大,彷彿是兩頭不知名的怪物。

忽地,

一道裂帛聲過後,一個灰衣身影突兀的跪坐在地。

鮮血從口中猛地噴出,腹腔已經空了,似乎在那剎那被撕裂了。

一個通明的血洞內,映出了身後白色的牆面。

“你答應過我……”灰衣身影露出一張受盡折磨,滿是血痕,皺紋的臉。

他嘴角溢血,聲音微弱:“只要我死……咳咳……就放過我妻女……”

“她們什麼都不知道……藥劑的事……”

另一道身影用毛巾擦了擦手,卻是個寸頭戴著耳釘的青年。

他神色冷厲,只是點頭,就當是回應。

灰衣中年嘴角勾起笑來,眼神逐漸空洞,像是看到了他的妻子和那十歲不到的女兒:“杜鵑……小寶……”

不一會,聲音一止,

頭顱嘭地朝前跪下,人已經死了。

寸頭耳釘的青年,谷飛鐵瞥了眼這死去的人,面無表情。

房間內,有下人走了過來:“二老闆。”

“把屍體收拾下。”谷飛鐵邊說著,邊走到房間內的一處休息區。

那下人看了眼那灰衣中年的慘狀,不由得打了寒顫,

“那他的妻女?”

“埋了。”

聲音淡到極致,像是說了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那下人縮了縮脖子,低頭做事去了。

擦拭地上血的時候,他暗自嘆了口氣:

“叛逃的下場……”

休息區,極盡奢華的燈光下。

谷飛鐵坐到沙發椅上,將酒杯裡所剩不多的紅酒一飲而下。

他拿起桌上準備好的資料,粗略一看。

“調動的幾個名額中,只剩下兩人活了下來。”

“一個平平無奇,運氣好,碰上了軟柿子,全隊倖免。”

“但這個……五人中,死了三個。”

谷飛鐵望著這份資料,露出意外的神色:

“三個武學二層的死去,一個三層的重傷,這樣的危機中,武學入門的卻活了下來。”

“有意思,找個機會見下面。”

他倒了又一杯紅酒,望著那份資料上的名字,那冷厲的臉上,罕見勾起了笑容。

酒杯搖晃,紅酒如血盪漾。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