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回來了，你不棄我不離

又下雨了。

悶熱的清晨裡，滿是淅淅瀝瀝的雨滴，澆的人心裡冷冰冰的。

姜半夏一夜未睡，直到這時，早已經軟塌塌的睡了過去。

香花嬸子安撫四個最小的孩子昨夜只睡了兩個時辰，一聽雨聲趕緊爬起來。

她一推開窗，就瞧見東家屋子的窗子半開著。

她連忙找了件蓑衣穿上：“哎呀，夫人！怎麼一晚上沒關窗！”

香花嬸子探頭，窗前的龍鳳火燭已經被雨水澆滅，就見姜半夏昏沉沉躺在榻上。

“夫人！夫人，怎麼不關窗睡啊，這定是要著涼的呀！”

關窗，開門又關門，香花嬸子擔憂的走過來摸了摸姜半夏的額頭。

只一碰，燙熱的觸感就嚇了香花嬸子一跳。

“好燙，又發燒了！窗子開了半宿，還沒徹底好的傷寒肯定又要發作的，這可怎麼辦！”

姜半夏昏昏沉沉醒不過來，香花嬸子連忙將她身上溼潮的衣服換下，只穿雪白裡衣，又找了乾燥的被褥將她裹起，燃起炭盆烘烤室內的潮溼，就趕忙去煎藥了。

這一夜，善堂的孩子們找人找了一夜，都沒有見到君若辰，陸陸續續的走了回來。

伯棠用冰水隨便揉了揉臉，快速吃了兩個饅頭：“怎麼辦，我去豐收驛站找一找吧。李叔，馬呢？我騎馬過去，快一些。”

“我和叔海去山上。”仲山悶悶的說，撕開半個饅頭也吃不下，拿起刀來就要走。

“我們也去村子裡找找。”李叔家的兩個兒子也吃不下了，一桌飯菜，到底剩了大半。

香花嬸子在一旁抹著淚：“夫人又病了，他爹，你可一定要把東家找回來啊！”

大妮兒低垂著眼，在一旁守著姜半夏，不停地用帕子打溼換水，再輕手輕腳敷在她頭上。

晌午過後，香花嬸子拿了晾涼的藥來給姜半夏喂，可是她根本吃不慣這等苦藥，哪怕是昏迷著，也乾嘔起來，將藥吐的乾乾淨淨。

謝廣坤傷勢還沒恢復，此刻就坐在姜半夏門外，雨水陰森森的涼，也沒在意，喝著大妮給燒的熱粗茶，心裡倒也安靜一片。

家裡青壯都出去找人了，他只能留在這裡護著人。

他管不了人家兩口子的事，守著門戶安全還是能做到的。

又入了夜。

天晴了，月朗星稀。

一家人折騰了一天一夜，此時全都安靜下來，只留了李叔家大兒子守夜，都睡了過去。

姜半夏也在一個時辰前醒了，主動喝了藥，就把香花嬸子和大妮兒趕回去休息，自已關門關窗，冷靜的思考著。

她可能得離開稻香村了。

原本以為這裡是她的定居之所，誰想到新婚夜君若辰扔下自已跑了。

那還留在這裡幹什麼？

她有系統有銀子有糧，直接走了吧。

打定主意，姜半夏撐著昏沉沉的頭，就開始收拾東西。

倒也沒什麼好拿的，幾件衣衫，幾件頭飾。

取衣服的時候，她忽地看見為君若辰新做的一身青色長袍，眼淚不自覺滾落下來，故意看不見丟在一旁。

這房間還是他的。

想了想，又把那衣裳撿起來，放回榻上撫平。

她明白，心裡頭對君若辰的怨恨遠不及對他的擔心。

血玉絡都變白了，他再不回來，等著死在外面嗎。

“咯吱——”

門聲響起，姜半夏動作一頓，就覺得冷風在身後吹來，片刻，門又關上。

她沒回頭，聽著熟悉的腳步聲走過來，一步一步，生生踩在了心上。

直到濃郁的血腥氣湧入鼻端，她轉過身去，只見君若辰一身婚服紅衣已變成了褐色，臉上厚厚一層血漬，髮絲也是混亂不堪。

蒼白的面龐點綴著一雙無神的眼瞳，呆滯的低頭看她，身上喜服橫縱交錯被割裂許多口子，狼狽不堪又楚楚可憐。

他身上還在滴答著鮮血，血珠從門口一路點綴過來，在地面停頓，片刻就殷紅了衣角，滴在地上，汪成一個血水匯聚的圓圈。

“好半夏……我這兩日看不到公會的訊息。”

“回來前才開啟了公會頻道，你，你別怕我，好嗎？”

他的聲音乾澀沙啞像是好久沒開口說過話一般。

見姜半夏沒有反應，低頭看了看自已，又看著她恍惚汪成一團水霧的眸子，頓時慌了神。

他彆扭的撕扯了兩下自已的衣服，可裡面那一層衣服也都被血染透了，他做的事藏無可藏。

他不知該怎麼隱藏自已的殘暴殺虐的一面，這一天一夜殺了不知道多少人，那些血在雨夜裡彙集，甚至滲出了一條血河，從山上淌到了山腳。

直到金錢幫裡一個活人都沒有了，他才力竭停下，又不知該怎麼找到的回家的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到了家門口，反應過來去尋公會頁面發訊息，才看見姜半夏喊她的訊息。

這等神魂混亂之際，連公會系統都無法和他建立連線。

君若辰看著姜半夏說要不認他的訊息，讓他一瞬間怕的要死，那漫山遍野的刀下亡魂纏在身上都沒讓他動容一分，卻在看見姜半夏不認親的訊息一瞬間，害怕的像是要窒息。

他好不容易才求了姜半夏憐憫他，嫁他為妻。

怎麼就發生這樣的事了呢。

一時間，他怕的顫抖起來。

啪嘰！

溼沉的血衣砸在地面上，他雙膝跪地。

君若辰在姜半夏面前如山般高的身子，矮了半截。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會這樣。”

“半夏，我把金錢幫滅了門，殺了好多人……”

“我是不是鬼上身了。”

“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已的身體，求求你，不要怕我。”

他低垂著頭，看著面前那雙白皙的小手，穿著一身潔白裡衣的姜半夏，彷彿坐在惡鬼面前的仙女。

他好想抱抱她，拉她的手，求她憐憫自已。

可是他雙手血汙，哪敢碰她。

他不甘心啊！

“我……我在村外猶豫了許久，沒敢回來。我怕我再失控，傷了你。”

“可是，我捨不得就這麼走了。”

“我現在不奢望你還願意嫁給我，只求你別怪我。”

“我以天地為盟，誠心誠意娶你為妻，不想讓你以這樣虎頭蛇尾的方式作為結局。”

“若是真的怕我，真的反悔了……我走，一切就恢復正常了。你在善堂，好好生活，他們都會善待你。”

“別怨我。”

停頓片刻，他鼓起勇氣抬頭看了一眼姜半夏，她淚眼朦朧，泣不成聲。

那雙雪白乾淨的玉手忽地覆蓋在他的大手上，跪坐在他面前，一把將自已的身子塞在他懷裡。

血汙染在她手上，君若辰瞬間慌了神。

“別，半夏，我髒……”

姜半夏不顧那滿身血漬，用手緊緊箍住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胸膛前，嗚咽著道：

“我不怨你。你肯回來，我就不怨你。”

“不認人的時候你還知道去滅金錢幫，而不是屠戮稻香村，說明你沒有那麼危險。”

“別害怕，夫君，你不會傷了我的。”

“我只身來到這世界，整顆心都賭在你身上，除了你，我沒有旁人了。”

“不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裡。”

“你不棄，我不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