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窘迫與孤獨,也曾在一個女孩的青春裡獲得救贖。

這也是為什麼,一個人來了又去,卻在另一個人的心房裡,住了很多年。

後來心房翻修,拆了蛛網,那些她倚靠過的角落,變了模樣,但仍然能在某個時刻被毫無預兆地辨認。

“那後來呢?”溫夢雪略顯憂鬱,但眼睛裡又滿是疼惜。

“後來,回來幾天,蘇冰因為忙著期末考,幾乎沒再來土城。”

陸辰安望著窗外,語氣有些低沉。饒是此時此刻,他的心裡仍舊還有波瀾。

我的日子也愈發拮据起來。

公司剛開始承諾的底薪以及後面工作安排似乎並沒有兌現。連少得可憐的底薪也只發了七成。房租和之前公司欠下的債務。壓的我喘不過氣來。

我的飯錢每天在不斷壓縮,早晨只花一塊錢買一個包子,然後兌著自己熬的稀寡的大米湯吃。只有在中午的時候,買一份土城裡最便宜的五塊錢一小碗的陽春麵。再去另一條巷子裡的農家饅頭店買兩個高粱黑饅頭。那家饅頭店是巷子裡最偏僻的,但同時也是最好的手工饅頭。饅頭硬實且味兒香,所以整個土城的人一般都會去那裡排隊買,有時候去晚了就沒有了。

店主是一對中年夫婦,不知道是我太禮貌了,還是因為那次沒有及時發工資,導致存在微信裡的錢用完了,兩塊錢也沒有了。

那一次是傍晚五點鐘,天還沒有完全黑下來。

我尷尬地站在那裡正想著怎麼解釋的時候,細心的女主人似乎看出了我的窘迫,沒等我解釋,她就微笑著說“小夥子,下次再給,我們要收攤了哈”。

我連連道謝,心裡面滿是感激。

後來等我走了,我看到他們一直營業到晚上八點。再後來,好幾次他們已經收攤了,但總會給我留幾個。甚至有時候,還會多給我一兩個。我剛開始以為是她數錯了,然而兩三次過後我就發現每次買都會多給我一個。

直到後來我當面講“姨,你給多了”,她才笑著,“哎喲,確實哦,我這年紀大了,也要數不清咯”。

我不知到那些是不是巧合,是不是向她說的一樣,但我能感覺到她眼裡的慈柔。

總之,我去買,總會有,好像我從來不會遲到。

而我中午就著陽春麵,只吃一個饅頭。另外一個饅頭留著晚上回來,和早晨剩下的大米湯一塊兒吃。

當然有時候,下班太晚了,從城南老街經過,也會經受不住那些香味兒,花掉精打細算的兩塊錢買一個五香燒餅。

我清晰的記得,有一個月好不容易多出來五十三塊錢,準備計劃著每一週拿出十三塊錢炒一個菜。然而,卻正好趕上昭姐過生日,大家每個人都出了一百塊錢買東西慶祝,而我猶豫了很久,幾乎快把那張五十的鈔票攥皺了才將那五十塊錢拿出來。

就這樣,連續兩個月,每個月只花兩百一十塊,偶爾會多花八塊錢出來。

因為我必須要攢出五十塊錢來給蘇冰過生日。

那些陰霾彌密佈的日子,我最希望就是能夠去飯店吃上一份炒土豆絲或者其他什麼素菜都行,當然要是能再加上一兩塊肉片就更好了。

一月二十號,蘇冰的生日到了。我沒有錢給她買蛋糕,也沒有蠟燭。思來想去我只能手寫了一封信,表達我的認真,但更多的是抱歉和愧疚。

我向領導申請早下班一個小時,我不敢請假,更不敢曠工。

隨後在土城街口買了幾個看起來面相還可以的蘋果,草莓,自己做了一份炒雞肉,玉米蓮子粥。

那一刻我想幸好是狹窄的房間,所以那些簡陋的物什才儘量緊湊些擺了一個桌子。

我心裡很愧疚,也很自卑。看似忙了一個下午,其實什麼都沒有。我甚至猶豫著,不敢給蘇冰打電話。

但心裡又很開心,這像一個家,我有期待。當然,心裡面也潛伏著碩大的愧疚。

自從認識她以來,我就沒能給過她對未來的結實期待。不管是學歷還是工作,亦或是我的個人能力。家庭對我造成的傷害,讓我只想跟隨自己的意願,平淡而開心地過一生。

我不適合熠熠生輝,也不需要奢華榮耀。比起轟轟烈烈,我只想在我窄小的天地裡,細水長流,滿目煙火。

所以,我向往“何時得遂田園樂,睡到人間飯熟時”的愜意,渴慕“久倦市塵囂,歸來聽夏蟬”的適然,也傾心“竹齋眠聽雨,夢裡長青苔”的美妙……

但,我願平地塵,而她志在雲間月。

那時候,我確實沒有能力給她溫暖明朗的日子。

我能做的就是節衣縮食,做一顆洋蔥,我的心事都在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