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一道嬌小的身影穿梭在山林間。
“嗬哧……嗬哧……”
柳荊細微喘息了幾下,而後馬不停蹄地向前跑。
她不知道該跑去哪裡,但她知道如果不跑,她遲早會被送去北疆。
“簌簌簌……”
耳邊傳來動靜,柳荊目露絕望。
果然,一群身著黑衣的暗衛停在了她的面前。
為首的暗衛漆黑的眼靜靜盯著她,似是在看她臨死前可笑的掙扎。
不待她開口,暗衛快步上前,一掌劈在了她的後脖頸,將她弄暈了。
柳荊的出逃,就這樣失敗了。
回到營地,錢老四一臉不耐煩:“何不找一個侍女代替德淑公主?”
其他錦衣衛本睡得好好的,被柳荊的出逃給弄醒,一個個面色不好,此時聽到錢老四的話也面色意動。
唯有吳江低下了頭,深情難辨。
領隊的暗衛頓了一下,不過很快便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雖然只要他們口徑一致,沒人知道德淑公主被換了,但赤塔可不是好糊弄的,到時候露了餡所有人都得完。
錢老四也想到了這點,不再說話。
暗衛將昏迷的柳荊扔進了馬車,“啟程吧。”
說完,一揚馬鞭,率先出發。
其他人也紛紛駕著馬,朝北疆駛去。
吳江駛過柳荊的馬車時,猶豫一瞬,隨後不經意間將一支傷藥從車窗扔了進去。
扔完,他將馬騎得飛快,一如他此時快速跳動的心。
吳江身後的錢老四看到他的動作,眼神一閃,很快又歸於平靜。
到了第二天上午,柳荊方才清醒過來。
經過了三次出逃,加上吃不好睡不好,她的身體快速虛弱下來。
她不敢再出逃,她怕死在路上,再也回不到京都。
視線一轉,柳荊看到了馬車裡的藥膏,她一愣,只當是僕從送過來的。
連夜趕路,和親隊伍終於來到了北疆。
北疆的景色與京都大不相同,連綿的草原蓋上了一層薄雪,吹來的風帶著幾分冷冽。
柳荊白著臉,任人給她穿上了火紅的禮服。
走出帳外,許多腱子肉的北疆人赤著臂膀,大口大口吃著肉。
看到柳荊走出帳子,毫不避諱地上下掃視。
臉色蒼白的少女裹緊了披著的披風,低著頭走進了主帳。
不遠處的吳江隱忍地摩挲著劍鞘。
赤塔正大馬金刀坐在鋪著虎皮的椅子上,看到柳荊,他沒什麼興趣移開了視線。
侵入永樂的這幾日,他嚐到了中原女人的滋味,感嘆還是風韻猶存的婦人再好不過,對於柳荊這種還未長大的樣子,他實在提不上興趣。
簡單行了禮,赤塔就闊步離開了帳子,臨走前還讓柳荊待在她的帳子,不要四處走動。
而錢老四等人在儀式完成後就立馬啟程返京。
走之前,吳江回頭看了一眼柳荊的帳子,握著韁繩的手捏緊稱拳,隨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
一直暗中盯著他的錢老四終於放下心來,跟上了隊伍。
柳荊回到了她的小帳子,當天夜裡就發起了高燒。
沒有孫芸衣不解帶照顧她,也沒有榕兒給她煎藥,柳荊只能咬緊牙關自已熬過去。
半夜裡,她燒得迷糊,隱約感到下雪了。
北疆的風雪很是凜冽,雪粒子敲打在帳子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寒風陣陣,透過扎得隨意的帳子,凍得柳荊蜷成了一團。
除了風雪的聲音,她還聽到了不遠處馬匹的呼嚕聲。
頭又暈又熱,喉嚨乾澀,身上時冷時熱,柳荊難受得小聲嗚咽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走進了小帳。
她想呵止住來人,可實在沒有力氣,只能任由來人一步步走到榻前。
被子掀開了一角,柳荊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滾燙的額頭貼上了另一個溫涼的額頭,舒服得柳荊發出了一聲喟嘆。
身一輕,虛弱的少女被抱了起來。
宋翡將柳荊背到背上,一步一步離開了營地。
一夜的暴雪,掩埋了一地的血惡。
柳荊莫名清醒了些,身上也有了點力氣。
“翡姐姐,是你嗎?”
“嗯。”
聽到宋翡的嗓音,柳荊終於忍不住,埋在宋翡的脖頸,發出了細弱的哭聲。
宋翡喉頭哽住,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只堅定有力道:“我在。”
寒冷的雪劃過宋翡的眉梢、鼻樑、薄唇,卻碰不到柳荊半分。
她將她裹得嚴嚴實實。
柳荊的哭聲漸漸微弱下來,天地間似乎只有簌簌的下雪聲。
心尖發澀,宋翡聲音帶著些許慌亂:“阿荊?”
她一聲聲喚著,在她快要忍不住想要查探柳荊的呼吸時,便聽到背上的人兒似是呢喃道:“翡姐姐,我想回家。”
“再忍忍,三天便好。”
宋翡計劃著路線,不眠不休趕路剛好三天足夠抵達京都。
“我想起小時候的事了……”
過往的一幕在眼前閃現,柳荊想到小時與阿弟擠在破破舊舊的床上,當時也是下著如此大的雪。
又想到走時府中的混亂,也不知阿孃阿爹和阿弟如今可還好……
眼皮發沉,意識在下墜,她想睡覺了。
“阿荊,你別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我求你別睡……”
宋翡恐懼道。
可我好睏。
柳荊想說不要緊,她只是很困,睡一覺就好了。
想張嘴安慰翡姐姐,她卻連張嘴的力氣都沒有。
柳荊合上眼。
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竟是:
“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