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四皇子那件事後,柳荊受了驚,不再出門。

那天柳玄碰巧遇到宋翡送柳荊回府,他的目光一凝,狀似無意道:“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柳荊下意識不想讓阿爹知道,她裝作鎮定的樣子,“沒有啊,只是逛了下街不小心撞到人了。”

她不是說謊的料子,躲閃的眼神怎麼看怎麼有問題。

柳玄不欲拆穿柳荊的話,只是關心了幾句便出門辦公了。

至於發生了何事,他自然有辦法知道。

不到一天,柳玄便知道了柳荊發生了何事,他面目平靜,只是攥緊的拳洩露了他內心的暗潮洶湧。

不出幾日,四皇子便暴斃在了榻上。

據太醫診斷,是因為鬱結於胸,茶飯不思,身子日益敗壞而導致的暴斃。

永和帝聽聞,只冷笑:“倒是一個情種!”

過後只讓四皇子葬於他處,而不是皇子陵。

在永和帝看來,若是讓李璟裕埋於皇子陵,不僅會破壞歷代皇子的清靜,還會惹老祖宗生氣,因而不讓四皇子埋在皇子陵。

四皇子的暴斃對於四皇子妃來說無疑是種解脫,她知道四皇子的死另有其因。

雖然她很想讓四皇子“病逝”,但至多隻是讓四皇子臥病在榻,常年女戒女訓的教誨讓她不敢太過對自己的夫君動手。

四皇子妃是唯一離四皇子最近的人,自然意識到四皇子死得蹊蹺,可她非但不會去嚷嚷出來,反而會死死捂住,堅定認為四皇子就是因為得了相思病而死的。

恰巧,後院一個侍妾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正好是前一個月侍寢的時候懷上的。

四皇子妃喜不自禁,一個有孩子傍身的皇子妃自然是比一個沒有孩子的皇子妃要好。

她在心裡默默道:夫君,你死了真好啊。

時節很快來到深秋,到了柳荊及笄的時候。

距離柳家一家來到京都不過幾年光景,柳玄就從一個舉人變成了正一品的尚書,這升官的速度可真叫人眼紅。

而那些老油條們則並不看好柳玄這個後起之秀,等著看吧,陛下下一個開刀的人可就輪到他了。

尚書的位置可不好坐,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陛下只不過是先讓柳玄佔位置,安排好後就會翻臉不認人,之後會一腳將他踹開,扶持自己的人上位。

雖說這樣想著,大家面上還是要給柳玄幾分面子,沒辦法,正一品的官朝廷上不過幾人,現在還需捧著柳玄。

因為這個原因,柳荊的及笄宴來了許多朝廷重臣,孫芸周圍則圍繞著眾多在京都聲名在外的高官夫人。

一場及笄禮,談不上驕奢,卻極為貴重,不僅是其她閨閣小姐們,就連快要成年的公子們都眼紅萬分。

而給柳荊當筮仕的是這幾年跟孫芸交往密切的一位老夫人。

老夫人與孫芸是忘年交,幾年來走動頻繁,逢年過節總是會頗費心思給姐弟倆準備禮物,柳荊與她的關係很是親密。

老夫人已是不惑之年,髮髻上夾雜著幾根銀絲,她眉眼平和慈祥,在讀完祝詞,宣告及笄禮開始之後,她將笄插入了柳荊的發中。

感受到頭髮上的動靜,柳荊心情五味雜陳,過了今天,她就正式成年了。

老夫人隨後將一頂發冠戴到柳荊頭上,嘴裡念道:“女子及笄,花信年華,願爾賢良淑德,福祿雙全。願爾一生如意,百事亨通……”

一聲聲祝福,包含了老夫人濃厚的感情。

柳荊眼眶一熱,就要落下淚來。

孫芸和老夫人忙哄著她,讓她破涕為笑,憋住了淚。

及笄禮結束,宴席間觥籌交錯,一個平平無奇的小丫鬟經過柳荊身邊,待她走過,柳荊感受到指尖掛著沉甸甸的東西。

她低下頭,便見自己不知什麼時候提著一個精緻小巧的包袱。

她追上小丫鬟,想要詢問清楚,不想一隊拿著酒水的下人經過,衝散了她的視線。

一眨眼間,丫鬟消失得無影無蹤。

柳荊只好離開此地回到了房裡。

開啟包袱,只見最上面放了一張白紙,紙上簡短寫了幾個字——“如意留”。

剛剛及笄的少女一頓,過了會兒才拿起了那張白紙。

白紙揭開,底下盡是京都各處的田契和房契,薄薄的紙張堆在一起,摞起了誇張的一沓。

梁如意將自己幾乎所有的嫁妝都給了柳荊。

窗戶微張,涼風捲起了其中一張地契的一角。

柳荊咬唇,將包袱重新整理好。

她打算找時機將這個包袱連同上次的長命鎖都交還給如意。

如意沒有對不起她,錯的不在她,而在於鳳寧公主,她沒必要如此。

日影傾斜,橘黃色的光線映照得少女的臉通紅,少女睫毛輕顫,烏髮也變成了棕色。

宋翡經過窗邊,便看到了柳荊橘色的臉側,她莫名覺得阿荊離她好遠,怎麼也抓不住,可明明阿荊就在她幾步之遙啊。

她想要進去,就被韓謹柔搶了先。

韓謹柔面上一如既往帶著溫柔的笑,嘴裡卻不容人拒絕道:“阿荊可要同我一起出去走走?”

說著,她挑釁看了宋翡一眼。

宋翡身側的手悄悄攥成了拳。

“不了。”柳荊話語簡短,拒絕的意思明顯。

韓謹柔的笑意淡了下去,宋翡則咧開了嘴,獻寶似的將一個暖玉雕成的玉佩遞給了柳荊。

柳荊沒有客氣,含笑道:“我很喜歡。”

隨後她一愣,看到了宋翡手上稀細碎的傷口。

她抓住宋翡的手,宋翡想要避開,沒能避過,只好乖乖跟在柳荊身後,跟著她去上藥。

兩人旁若無人坐在一邊,一個專心上藥,一個專心等著別人給她上藥。

韓謹柔冷笑,宋翡一個習武的人,想要躲過去還不簡單,鬧這出無非是想要享受柳荊的關注罷了。

她冷冷看了宋翡一眼,且讓你先得意幾日,之後花落誰家還未知。

走出房門時,韓謹柔狀似無意將一個東西放到了柳荊的桌上。

而另一邊給宋翡上藥的柳荊則走神想著梁如意的事,她在計劃著去見梁如意一面。

可她不知道,她和梁如意沒有了再次見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