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小區,401房間裡。
張帆正用筆記本看冷鋒的新聞釋出會,另外一個筆記本的螢幕上,顯示的是纖蔓瑜伽店門口的情形——那輛寶馬X5還在樓下停著,小紅綾像往常一樣,睡在了店裡,沒有出門。
“呵,咱們冷局長果然遊刃有餘,風采依舊啊!看樣子,你想用陳小民拖住冷鋒這招不靈啊?”
手裡捏著一塊西瓜的沈冰冷冷一笑:“要是那麼好對付,他就不是冷局長了!”
沈冰往垃圾桶裡吐了幾個西瓜子,繼續道:“不過,我們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可以從冷鋒的話裡推斷出,樓上……”
沈冰抬手指了指502的方向:“至少能證明樓上那三個傢伙快竣工了。這幾天,幾幫人肯定都會有所行動。咱們倆也必須分工了。那三兄弟,由冷鋒幫咱們盯著,絕對不會跑了。現在,你只需盯住小紅綾,我盯緊了冷鋒這邊,便能萬無一失!”
“至於周柏光嘛,到時候,咱們故意放走小紅綾,順藤摸瓜!!”
“這件案子拔出蘿蔔帶出泥,要是能順利告破,咱們沈隊可是大功一件,到時候,冷鋒的位置可能由你來做嘍。”
張帆笑笑地打趣著,走到桌前,摸起一塊西瓜,輕輕地咬了一口:“盯了一晚上了,我也來塊冰鎮西瓜提提神。”
“說不想升官那是假的,咱們倆是戰友,我不跟你來虛的。但是,最重要的,還是能借機抓住這幾條大蛀蟲。”說到此,沈冰又想到了什麼,抬頭看著張帆,一臉嚴肅地道:“行動那天,你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這些人很有可能有槍,你又是第一次參與這種案件。千萬記住,賊是永遠抓不完的,先保證自己的安全,才能有更多抓賊的機會!”
“放心啦沈隊,我當年也是拿過女子散打冠軍的。”
“冠軍怎麼了?拳頭能比槍子快?”
沈冰忍不住抬高了聲音,眸子裡裝滿了對張帆的擔心。
……
302中,熟睡的陳小民,被一陣響動吵醒了。
他光腳下床,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輕輕地把門拉開一條縫看時,才見董翠鳳的臥室裡是亮著燈的,燈光從門下的縫隙裡透出來一條暖白色的光線。
董翠鳳的腳趨漸好轉,這些天,陳小民留意到她經常在凌晨的時候,趁他睡熟,翻動著什麼。他總覺得董翠鳳有鬼,卻又找不到證據。
“唉,由她去吧。”
想起胡闖對自己的保證,陳小民嘆了一口氣。這幾天,他睡眠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兒子的手術費有了雙保險,冷鋒也當著公眾的面答應捐髓了,他的心裡便有了底。
頭頂,又傳來了勺子撓地的聲音。
陳小民微微一笑,第一次,覺得那聲音很悅耳!
“胡闖他們就快成功了吧?也希望冷局長的案子早日辦完!”
重新躺回了床上的陳小民自言自語,輕聲呢喃著。他再次開啟手機,翻到了兒子的照片,看著尚未得病之前的陳不凡的樣子,陳小民的雙眼眯成了一條線。
18號樓一樓陳大娘養在小院裡的公雞叫了,東邊天空已經微微發亮。陳小民穿上了衣服,用冷水洗了一把臉,便匆匆出門了。他要趕去早市買新釀的豆漿,昨天董翠鳳交代過的,她想喝甜豆漿,他必須在她起床前把豆漿準備好。
陳小民出小區門口時,2單元501的王大爺已經放飛了當天的第一波鴿子,嗡嗡的鴿哨響了起來,成群的鴿子在頭頂盤旋不去。小區門口,矮保安鄭學武正端著水杯,蹲在保安室門前刷牙,看見陳小民後,含著滿口泡沫打招呼:“小陳,又去早市啊?正好,給我捎三兩油條回來,錢我回來給你。”
“都捎了六次了,哪一次也沒見你給錢!”
陳小民以一種只能自己聽見的聲音小聲嘟囔著,悻悻地掃碼開了共享單車。
……
502中,毛鼻涕還在床上做美夢。
睡覺之前,曹前進怕他碰到傷腿,影響專案程序,把他的左腿綁到了床尾。如今,左腿被綁住的毛鼻涕正以一個怪異的姿勢半趴在床上。
夢中,毛鼻涕呵呵地笑了起來,客廳裡,剛剛挖完地,哈欠連連的胡闖惡狠狠地罵了句:“狗日,坐享其成,還真當自己是資本家了!”
“行了行了,你馬上也是資本家了!”
剛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曹前進一把將磨禿了的螺絲刀從胡闖手中搶過去:“去補個覺。”
“大哥,你以前安門拆牆的活都幹過,按你的估算,咱們什麼時候能拿到錢?”
胡闖一邊起身坐到了沙發上,一邊看著地板上的窟窿發問。如今,那個窟窿已經能塞進曹前進的大腿了,用不了多久,身形瘦小的毛鼻涕就能潛入。
“情況特殊嘛,快了,也就這三兩天的事!”
“哦。”
胡闖答應著,想起跟小紅綾的約定來,心裡盤算著,補覺睡醒以後,得找機會去小紅綾那一趟,告訴她,該準備收拾東西,跟自己去過好日子了。
他一邊歪歪斜斜地走進自己屋,為柳永點了一根香,一邊轉頭朝著窗外纖蔓瑜伽店的方向看了一眼。瑜伽店還沒開門,門口,一位帶著口罩的環衛工人,在將垃圾桶翻上環衛車。
胡闖開啟了床頭的小風扇,翻身上床,用了不到兩分鐘,便打起了震天響的呼嚕。
……
紫雲山別墅監控室中,馮一猛打了一個哈欠,伸了伸手臂,摸過了桌子上的濃咖啡。
他已經連續三天沒回家了,直接住在了冷鋒的別墅裡。
想起曹前進剛才跟胡闖的對話,馮一猛將咖啡杯放到一旁,摸起了桌子上的手機,給冷鋒發了一條簡訊——“曹前進那邊三兩天內就會完工,咱們得有所安排了!”
冷鋒家中,床頭櫃上擺著一大一小兩部手機,小手機嗡嗡地震動了兩下後,冷鋒打著哈欠翻了一個身,摸起手機,眯著眼睛開啟了簡訊。
然後,他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愣了片刻後,開始手忙腳亂地穿衣服。
妻子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問了句:“怎麼了老冷,又有案子?”
“嗯,”冷鋒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漫不經心的回答,話一出口,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回頭對背對著自己的妻子道:“這個案子很棘手,涉案人員有黑社會背景,很有可能對咱們家南南不利。如果她再給你打電話要回家,你一定得安撫好了,讓她再在我姑媽那邊多住幾天,那邊安全!”
“好,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妻子早已對這種事情司空見慣,輕聲回答著。
剛一到地下車庫,發動了汽車,冷鋒便給吳秘書打了個電話:“小吳,叫上你找的那幾個人,再安排一家隱蔽的茶樓,我請你們喝早茶,這兩天該用到他們了。”
一五一十地把“截胡”計劃交代好,從茶樓地出來的時候,已經上午九點多了。
冷鋒沒有回紫雲山別墅,而是換上了小吳的私家車,親自開車去了安樂小區。
小吳把車鑰匙交到他手中的時候,冷鋒又猛地拉住了小吳的胳膊,示意他先上自己的私家車。兩人坐進車裡後,冷鋒四下張望無人小聲問道:“炸彈已經安到給周柏光找的那條船上了吧?”
小吳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冷局放心,安樂小區那邊一出事,周柏光要做的第一件事肯定是乘船逃往公海。到時候,海警那邊的顧隊長會帶領緝私船把他包圍,咱們這邊遙控起爆,就寫報告說贓款和周柏光一起葬身火海了。顧隊長會說是在巡海的時候,恰巧碰到周柏光的。柳局他們就算懷疑,沒有證據,也拿咱們沒有辦法!”
“呼~~”
冷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向了窗外,又緩緩問道:“監獄那邊呢?”
“也都安排好了,為防周建勳狗急跳牆,周柏光出事的當天,他就會死於一場械鬥!”
“好,好,小吳啊,你跟了我那麼多年,當秘書的確是有些屈才了。當這件事情一過,下屬的縣區你隨便選一個!”
“一切聽從領導安排。”
“好了。記住嘍,今天的事情你知我知,多一個人知道,咱們就多一份危險。你先去忙吧,安樂小區那邊我不放心,還要親自去一趟!”
小吳下車後,冷鋒發動了汽車。
半個小時後,他將車子停在對面的君臨小區門口,坐到貼了隱私膜的後排,仔仔細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雖然,安在安樂小區裡的十幾個攝像頭,並沒有發現有警察的影子,但是身為一名老幹警,他必須做到萬無一失。
不遠處的家家樂超市門口,親自開著麵包車,拉了一車貨回來的女店主,正在一位店員的幫助下,把貨從車上搬進店裡;小紅綾的瑜伽店也開門了,第一波學員們已經陸陸續續進店,看樣子,小紅綾還在等周柏光的通知。
冷鋒知道,一旦自己把船停泊的位置告訴周柏光,周柏光就會讓小紅綾上樓搬錢。
所以,不到最後一刻,他是萬萬不能把船的位置告訴周柏光的。
想到此,冷鋒又把目光轉向了車外,兩個小區周圍,大街小巷各個職業的人,都仔仔細細觀察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了,才重新擠到前排,發動汽車,向著紫雲山別墅區的方向開去。
安樂小區門口,與冷鋒的小車擦身而過的,是一輛轟隆隆的大卡車。那輛卡車在經過冷鋒的小車,司機與冷鋒交換了一下眼神後,突然一個急轉,轟隆一聲撞上了安樂小區常年失修的紅磚圍牆,直接把圍牆撕開了一個三四米長的口子。
轟隆隆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冷鋒並未回頭去看,嘴角反而泛起了一絲冷笑。
“我X,”
聽到撞擊聲轉身看時,瘦保安秦文斌大罵一聲,把象棋往桌子上一丟,起身和鄭學武一前一後向著車禍發生的地點跑去。
“怎麼開車的?那麼寬的馬路你不走,專門爬牆?”
看著一地的磚塊,鄭學武跺著腳大罵:“要沒這牆擋著,你是不是直接把樓撞塌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兩位大爺,剛才開車犯迷糊了,不小心撞上了!”
從已經熄火的大卡車上跳下來的司機賠著笑臉,匆忙解釋著。
“那你說怎麼辦吧?”秦文斌冷冷地看著不睜眼的司機,語氣裡滿是埋怨。
“還能怎麼辦,叫交警唄!”
鄭學武罵罵咧咧,此時,他已顧不得省電話費回保安室打座機,而是掏出了自己的老年機。
“別啊大爺,交警一來,肯定要扣分的,我的駕照分不多了,您也知道,大車司機考個證多難,我還要養家餬口呢。”
大車司機苦苦央求著,此時,已經從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一沓粉紅色的鈔票來,不由分說地塞進了鄭學武手中:“兩位大叔買包煙抽,你們看這樣行不行,牆是我撞倒的,我現在就去找人把牆修好,用不了一個星期,就會完好如初!絕對不給二位添麻煩!”
得了司機的好處,鄭學武語氣立馬變得緩和起來:“我知道你們開大車的不容易,可是現在,我們也很難辦啊?”
“人家不都說把牆修好了嘛,得饒人處且饒人!”
秦文斌瞥了一眼鄭學武手中的鈔票,約莫著至少也有五千塊,不免開始和稀泥,為小司機說好話。
“好吧好吧,那也只能這樣了,你趕緊把車開走,今天下午,就找人來修牆!”
“好叻,謝謝二位大叔,謝謝謝謝!”
千恩萬謝的同時,司機已經跳上了駕駛樓,重新發動了卡車,鄭學武連忙把那一沓人民幣揣進了褲子口袋。
這時,毛鼻涕的聲音卻從樓頂上傳了下來:“秦老頭,扣他本啊,他開車跑了你去哪找?”
經毛鼻涕一提醒,秦文斌才想起了什麼似的,一下子站到了車前,拍著憋掉了的引擎蓋,對著車裡的司機大喊道:“本,行駛證先給我,押在我這裡,你再去找人修牆!”
司機臉上依然堆著笑,此時,早已把吳秘書事先準備好的假行駛證從扶手箱裡拿出來,隔著窗戶,遞給了秦文斌。
卡車冒著青煙開走了。
秦文斌和鄭學武兩位老人在罵罵咧咧地圍著倒掉的圍牆轉了一圈後,也相繼回到了小區裡。
一回到小區,秦文斌便猛地將鄭學武推進了保安室,反鎖了房門後,右手往前一攤:“我說老鄭頭,你不會是想獨吞吧?人家明明說了,是給咱們倆買菸的。我都看了,那錢可不少,拿去買棺材也夠了,你要是買棺材,同事一場,老哥哥就不跟你爭了。”
“買口棺材孝敬你!”
鄭學武惡狠狠罵了一句,不得不把錢掏了出來,當著秦文斌的面數了兩遍,3800塊錢。然後,他痛心疾首地分出1900塊來,重重地拍進了秦文斌的手中。然而,秦文斌卻不罷休,順勢一抓,緊緊抓住鄭學武的胳膊後,藉助身高的優勢,將鄭學武按在了辦公桌上,伸手進他的褲子口袋裡,掏了半天,果真掏出了另外兩張百元大鈔。
鄭學武尷尬地傻笑著,見秦文斌拿了那兩百塊錢就要出門,又追上來,奪回去一張,這才罷休。
……
502中,補了一覺的胡闖醒過來了。
此時,正在洗手間裡用曹前進的剃鬚刀刮鬍子,聽見露臺上毛鼻涕的喊聲,拿著嗡嗡作響的剃鬚刀,走到了門外,對著那邊喊道:“毛破爛,你又給誰出餿主意呢,你忘了大哥怎麼說的了,咱們要低調,低調懂不懂。低調就是讓街坊四鄰把咱們當空氣!”
“空氣你個大頭鬼喲,你天天往小紅綾那裡跑的時候怎麼沒見你低調。我看你不是空氣,是空虛!”
見毛鼻涕居然敢反駁,胡闖揚了揚手中的剃鬚刀,卻被躺在沙發上補覺被吵醒的曹前進猛踹了一腳,險些一下子趴到地上。
“胡闖,你他媽又用老子剃鬚刀,你整天逛洗腳城,莫不是要傳染老子花柳病?”
“大哥,他媽是你表妹,你不能這麼罵!”毛鼻涕一邊笑著,一邊拄著柺棍,一瘸一拐地走進了客廳。
“還有你!爛手爛腳,不好好在床上躺著修養,跑露臺上找屁吃?我告訴你毛破爛,到時候,我們打通了通道,你要是腿還沒好,老子丟也要把你丟下去把錢弄上來。到那時,你爛腳丫要是爬不上來,莫怪老子把你給埋下面!”
見曹前進被吵醒真的發了火,毛鼻涕和胡闖兩人都不敢再說話,各自敵視了一眼,回自己房間去了。
胡闖剛一進屋,床上的手機便收到一條微*信,他拿起手機看時,才見微*信是小紅綾發來的——想你了,怎麼還不送我姑奶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