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室內,鄭顏楷被一群記者包圍得水洩不通正在做著採訪。
“鄭顏楷,首先祝賀你獲得這一屆金像獎的最佳男配角,同時也很想問一下你,對於與你同屆獲獎即將要參加同一個綜藝的徐昭怎麼看呢?”一個記者問道。
鄭顏楷心中微微一抽,他內心有小小的吐槽。
怎麼一上來這麼難,怎麼不問一下他對電影的看法,他對角色的看法,徐昭是誰?
哦,那個可以說的是一夜成名,憑藉出演的第一部影片就得影后的人,居然和她一起上綜藝嗎?
但這些想法全部被他掩藏起來了,他面帶著得體而標準的微笑,似是沉思了一會說道:“說實話,我對徐昭並不是很瞭解,因為電影檔期相撞,最近這段時間也沒有在電影院看電影。
但是我相信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徐昭老師肯定是一名很優秀的演員,我也很期待與她見面。”
記者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對這個中規中矩的回答並沒有什麼觸動。
看著記者的微笑,鄭顏楷小小地放鬆了一下,想起自己在採訪前背的一連串問答,覺得自己等會還是得和助理說一聲,寫點有用的吧。
正當他神經有些稍稍鬆懈時,另外一個記者湊近了些開始問他問題。
“鄭顏楷,也先恭喜你拿到獎項,在這次的電影中你的表演的確有了質的進步,人氣和知名度也同時在迅速地飛昇。
我想問一個可能有些冒昧的問題,如果你在幾年前並沒有退出男團,你覺得你自己是否有現在的成就。”
記者說罷扶了扶自己的眼睛,眼鏡下透出了犀利的光芒。
鄭顏楷聽著稍微愣了愣,怎麼這記者的問題如此刁鑽,以前的問題不都是問問理想型問問喜歡的顏色和什麼MBTI嗎?
臉上難得地顯出了有些窘迫,拿著話筒的記者看此神情變化立馬興奮了,這下可有得寫了。
坐在不遠處的畫著精緻妝容的女人緊緊盯著被無數人環繞的鄭顏楷,只是滿臉不開心,眼神更是寒冷,看到他的神色她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了,又有麻煩要處理了。
果然還是高看了他。
“我覺得不會。”他還是如實回答了,眼中少了些自信和從容。
記者立馬接話,一長串的說得是口齒清晰條理清晰,“所以你覺得你現在的成就是你的現在的公司所助力的嗎?
以前的老東家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對於即將要和你上一檔綜藝的曾經朝夕相處的隊友季淮又是怎麼看的呢?”
記者看著眼前明顯慌亂了的男人,嘴角沒控制住地勾了起來。
鄭顏楷在聽著記者的問題時竭盡全力讓自己的表情更加地自然和舒展,聽到一個許久沒聽到的名字卻還是沒能繃住,瞳孔有著明顯的震動。
季淮?
同上一檔綜藝,他麼不知道?
怎麼上的?
理智的弦微微鬆動。
他將目光看向那個坐在高處一臉嚴肅的女人,企圖從她的眼神中得到答案或是安慰。
女人察覺到了他的眼神,面對對方無措的神情,她心中毫無波瀾,只是怒瞪了回去,心中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氣憤。
只剩下許久的沉默。
“看來鄭顏楷老師還不知道呢,畢竟這也才剛官宣。”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應,記者便不想再為難他,畢竟做人留一線,日後還是好相見的。
鄭顏楷只是笑了笑,沒再做回覆,便輪到其他的記者開始提問了。
剩下的問題都是不痛不癢的,倒是和助理準備的內容有了很大的重合,鄭顏楷掛著標準的笑容,一一將答案背誦出來。
結束完採訪後,他坐上了車,準備回酒店休息,只是此刻的他不同以往般的有活力,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一般,像是蔫了的白菜,呆呆地透過窗子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
路過一個路口時車突然停了,他看著窗外陌生的環境,正想問些什麼的時候,一陣熟悉而冷冽的香味充斥鼻間。
那味道帶著些沉香的涼,也帶著些烏木的乾燥。
只有她會用這款香水。
“……”鄭顏楷未回過頭,還是盯著窗外。
“怎麼?你知道自己犯錯誤了,所以看都不敢看我了?”
他聽到這像是詢問小孩般的語氣心中一堵,但還是回了頭,看著眼前似笑非笑的女人,卻是更加難受。
“為什麼要安排季淮和我參加同一檔綜藝?為什麼允許記者問出那些問題?”他低垂著眉眼,看不出情緒,微微佝僂的瘦削背影卻是透露出了他現在的煩悶和無助。
“我要是你,就不會問出這個問題來。”女人眉間有些不耐煩,語氣很是冷靜還帶著幾分嘲弄,“畢竟你也不是真的傻。”
“……”鄭顏楷沒再說話,只是勾起了嘴角,嘲諷般地笑了笑。
對啊,他再清楚不過自己只是一個賺錢工具,而與她相遇之初,她便告訴了自己,“他是什麼定位。”
現如今卻還在這裡像個跳樑小醜一般問出這樣愚蠢的問題,是在期待什麼呢?
車輪風速地向前轉動,窗外的風景不斷地變化著,因為身處鬧市,那些屬於夜晚的綠色和紅色也一束一束地透了進來。
梁榕看著一旁已經脫下筆挺西裝,換上連帽衛衣的男孩,紅色綠色的光照在他的側臉上,緊閉的雙眼下有著睫毛的倒影,也有著一團烏青。
這才意識到他好像已經長大了,不是那個遇到困難就流眼淚的小男孩了,似乎是變得成熟了些呢……
想到這裡,她立馬輕輕地晃了晃腦袋,只當自己是有些累了。
……
“什麼居然有鄭顏楷?怎麼他也在啊?救命,我才不想和他這個背信棄義的叛徒再有什麼接觸。”
季淮刷了今天的微博熱搜榜以後立馬跳起來跑到了陳啟的辦公室。
陳啟看著眼前跑得有些氣喘吁吁發著牢騷的男孩,一時有些頭大。
他就算再怎麼有本領,也不能讓一個無代表作無靠山無流量且已糊穿了的愛豆參加一檔影帝影后青衣花旦流量集全的必定大火的綜藝。
這小子只是一時幸運,被上面的資本為話題為流量為金錢為他人鋪路而選中的工具,怎麼還開始挑三揀四了。
“啟哥,你說話啊,那小人簡直令人唾棄。”季淮看著眼前沉默的男人有些心急。
陳啟看著眼前這麼一個傻小子,頭疼得厲害,扶額道:“我說,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啊?或者是已經斷網數年,根本不瞭解現在的娛樂圈是怎麼樣,根本不瞭解你現在是什麼處境,他在這個圈子又是什麼地位。”
季淮聽完就愣住了,他怎麼不清楚,也許是被獲得節目的簽約一時樂暈了頭吧,還以為回到了數年前,一些片段從腦中飛速地閃過。
為了練舞一起熬的夜,壓腿時不約而同發出的鬼哭狼嚎,似乎永不停息的黑白鍵和琴絃,偷偷分享的辣條和零嘴,躺在床上那些暢談理想的夜晚,以及……
猝不及防的沒有道別的離開。
明明前一天晚上還笑著說明天一起去排舞呢。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怎麼大家全部走散了呢?
原來現在他已經和鄭顏楷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啊。
季淮垂下了頭,神色奄奄,陳啟在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季淮的下半張臉,緊抿得有些發白的嘴唇讓他看著也有些難受。
但陳啟也看著他的背影默默走出辦公室,一向挺拔的背影駝下了背,看來是真戳到心裡去了。
“季淮,你今年也才二十來歲,未來還長著呢,況且在這行心急是沒有用的,慢慢來吧。”陳啟說罷大大地嘆了口氣。
“我也知道你以前和鄭顏楷關係最要好,但是……今時不同往日,抓住機遇吧。”
前方高大的身影只是頓了頓還是快步走了出去。
只是突然間就想起數年前那個稚嫩的自己,遠離了家鄉遠離了父母遠離了校園,隻身一人來到這座陌生而繁華的城市。
他算不上什麼有天賦的人,憑藉著一副皮相,開始學著唱歌學著跳舞去向大眾展示自己。
因為時代的紅利和機遇以及公司的包裝和策劃,也在虛榮心最強烈的青春期真的活躍在大眾視線中,獲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掌聲和鮮花。
可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們便慢慢地泯然於眾了,先是因為娛樂圈出現了各種負面新聞,浮出大片的灰色地帶。
以及整個圈子的浮躁,無法成就好的作品,社會對整個文娛圈有著大量的批評,國家也開始對這個行業開始高度的整治。
還未長大且沒有背景在青少年中頗有影響力的他們便當了出頭鳥,公司面臨著倒閉風險,經過一系列的波折才苟延殘喘至今。
當然不止一家兩家娛樂公司,是整個文娛圈也進入停滯時期,直到年輕一代的蓬勃發展和上級部門的鼓勵支援,文娛圈才在近年走向了復甦階段。
儘管如此,大多數被時代的浪濤打散的人也沒有勇氣和能力去重整旗鼓去堅持追求被社會大眾認為是泡沫般虛無的文化產業了。
水仙花早已在尋找麵包的路途被灰塵所掩蓋。
白熾燈的光芒下,季淮原本失神的表情更顯蒼白無力,他茫然然的,想到已經離開這個圈子多年的隊友,突然間有些羨慕。
真好,他們還有路可以走。
而他只能撞這條死衚衕了。
他緊緊地握緊了拳頭,心中的念頭更加地篤定了。